屋外夜色融融,繁星闪烁,银月高悬,轻薄如纱般的光华温柔覆盖大地,断断续续的哀叫哭声从书房内涌出,惊得门口的仆从愈发噤若寒蝉,连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两名世家子亦放轻脚步,进屋之后,被李永的模样惊得僵住,立在楚长云身后不敢吭声。
楚长云并未回答李永的话,一只手死死扶住李永的肩,转身大声吩咐门口的仆从去催医师。
腹部绞痛难耐,是烈酒也无法缓解压制的剧痛,他能感受到四肢不再受自己使唤,无力的手虚虚搭在楚长云扶住他的手腕上。
“我......”他声音虚弱,开口说话时,血液不断从嘴角渗出,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一只手搭在楚长云手腕上时,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腹部衣裳,死死按着腹部,“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李永的嗓音因为疼痛而虚弱颤抖,搭在楚长云手腕上的手微微有了些力气,昭示主人在竭力坚持清醒:“惟愿一死,能......消弭怨恨。”
“我死后——”李永望着楚长云的双眼,像是抓住稻草一般,恳求道,“不要把我葬回故土......身负罪孽,不敢惊扰先人,随便找地埋下,碑上刻名,所有——”
他缓了缓,口中的血却越淌越多:“所有仇与怨,尽冲我一人来......我......”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医师背着药箱急匆匆进屋,来不及擦汗,直接蹲在了李永面前,见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立马掏出瓷瓶,倒出药丸就要往李永嘴里塞,哪知李永却不配合,偏头拒绝,又是呕出一口鲜血。
“李公!”
楚长云一把夺过医师手里的药丸,掰着李永的嘴就要把药丸塞进他嘴里。
李永并不配合,但无力反抗,他大脑混沌得厉害,腹部的疼痛使得他其他的感官开始麻木。楚长云手里的药丸还没塞进他嘴中,李永的手便脱力坠地,脑袋歪在楚长云的手心里。
楚长云的动作瞬间僵硬,医师大骇,扑上去查看情况:“李公!”
身后两名世家子对视一眼,面上的震惊未曾得到半分缓解的机会。
楚长云沉默片刻,将李永的身子轻轻靠在墙上,起身去抓桌上的酒壶,还没将其交给医师辨认,便注意到了桌案上已经打开的小小木盒。
木盒之中,本该小心放着的药丸少了几粒。
楚长云将木盒合上,连着酒壶一并交给刚刚探过李永脉搏的医师:“这是什么?”
医师半跪在地上,接过酒壶和木盒,只将酒壶打开,稍稍凑近,便脸色大变,又急迫打开木盒,看清药丸的刹那,脊背一弯:“是鼠枯。”
他起身,瞥见桌上残留的白色水痕,拿过酒杯,将酒水往杯中一倒,出来的酒水发白,似有白色粉末在其中流转。
“此药据说是百年前一位奇人异士为治家中老鼠研究出来的。”他小心将药丸和酒壶放回桌上,望着神色有些凝重的楚长云道,“此药味甜回苦,价贵,有许多人家买来治鼠虫,效果显着,但人若吃下,则五脏六腑被蚀,吐血而亡。”
他低头看了眼已无生息的李永,又指着酒杯朝楚长云道:“此毒本就无解,李公所服之量不轻,便是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身后一名世家子摇头感叹:“那这是存了必死之志啊。”
楚长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面色依旧凝重,出声将门口的仆从喊进来:“让人进来妥善安置,给李家人去信。”
他转身往外走:“我去通知卫侯。”
即将踏出房门之时,他脚步一顿,转身看向那两个世家子:“你们两个留在这里,过几日李家来人了,记得把李公的遗言告诉他们。”
言罢,他不给二人反应的时机,转身出了房门,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