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将小朝带进屋子里,春览递上的热水被她有些拘谨地握在手中。
桑昭开门见山:“他为什么要杀你?”
小朝握着杯子的手顿时一紧,似乎立刻就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面色迅速白了下去。
但她偏偏无法拒绝桑昭。
据卫府照顾她的人说,她的伤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奇迹般地痊愈,全靠桑昭给出的一颗祖传秘药。
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用这样珍贵的秘药来救一个下人,她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报答这颗秘药。
小朝暗自告诉自己,命是桑昭救回来的,她没法报答这份恩情,桑昭想做什么都可以。
桑昭原本是想在楚长熠那里知道这些,但那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问为什么他答不为什么他就是要干,除了叫人听得烦躁想锤他,没有多大的用处。
但她也不是非要强迫小朝说出从前的事,见她犹豫,正要开口说算了,小朝却紧握着茶杯开口了。
“我原先有个妹妹,叫小阳。”她说话有些紧张,声音也有些发颤,“本来是在世子夫人房中做事。”
“后来,世子说小阳的名字犯了夫人的讳,罚她跪了两个时辰,给她改了个名儿叫小鱼。”
桑昭微微皱眉。
小朝不敢直视桑昭的面容,一直低着头盯着茶杯中的水:“世子夫人不喜欢她,本想让她去别处做洒扫的活儿,但是世子又让她去了小公子院子里服侍。”
“……”她沉默片刻,指尖颤抖得厉害,“小公子有一条黑狗,会追着人咬。”
“小阳罚跪时伤了腿,一直没有好……”她的嗓音里泄出几丝泣音,却又极力隐忍,豆大的泪珠滚落入茶杯,激起点点涟漪,“她,她跑不过那条狗,被,被咬……”
剩下的话消失在她的嗓音里,但桑昭从楚长熠那里知道了小阳的结局。
“……我和爹娘不敢反抗,拿了钱背着小阳回家。可,可是——”
她紧握着茶杯的手指尖泛白,“世子将我调去夫人的院子里......挨打罚跪,是家常便饭,夫人仁慈,时常会送我一些伤药。爹娘凑够了钱,想要把我赎出去。”
“世子说,他要来云阳办事,让我来照顾小公子,回去后,他就让爹娘带我离开。”
茶杯被她轻轻放在桌上,终于肯抬起头时,早已泪流满面,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出滑落。
“他扔我下楼,说——”
“说我爹娘见到小阳尸体时的表情实在有趣,他想再看一次——”
小朝的声音有些沙哑,泣音不断溢出,她竭力咬住下唇,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浑身发冷。
很想不通,很不明白,她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顺着他们,连恨都不敢,即便这样——也不可以活吗?
她们该死的原因,仅仅是为了逗乐,为了有趣吗?
她们这样的人,难道连仅仅是活下去,都是有罪的吗?
颤抖的双手不慎碰翻了桌上的杯子,温热的水顿时倾泻,顺着桌子滴落在地。
小朝如梦初醒,连忙起身就要跪下请罪。
桑昭一把将人抓住:“可以了。”
“谢谢你告诉我。”
她让眼眶泛红的春览走近,拜托她将人送回去,并安慰小朝:“睡一觉。”
她神色认真,从衣袖里掏出张手帕,递到小朝手中:“明天,会好起来。”
春览揽着人将人扶走,不过片刻,裴如芥便拿着帕子出现在门口。
桑昭看了他一眼,让他进来。
裴如芥进来便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