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没看见,卧室帘子的一角被一只纤细的手掀起。
一双沉黑的眼睛,带着浓厚的沉痛感,目送他离开。
七日后,姜止的嫁衣做好了。
她拿出一只箱子,将嫁衣折好,整齐地放进去,又放了些珠钗首饰和胭脂水粉。
随后她拎着箱子下楼。
桑妈问道:“姜小姐,您这是要去哪?”
这时,楚伯承推门而进,她道:“桑妈,姜止去我那住一天,明天我再送她回来。”
“原来是去伯宁小姐家住,也好,姜小姐成天闷在家里,去您那住着就当是散散心了。”桑妈慈祥笑着。
姜止打了声招呼,“桑妈,我明日就回。”
“好,姜小姐慢走。”桑妈目送姜止离开。
姜止提着箱子,和楚伯宁一起出了督军府。
两人坐上车。
楚伯宁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姜止,“你想好了吗?”
姜止轻声道:“想好了。”
“如果阿哥知道你走了,他肯定会很伤心,姜止,不然你再想想。”
直到昨天,楚伯宁才知道,原来那件嫁衣,并不是姜止为和楚伯承结婚而准备的,而是为了和李锦一结婚而准备的。
当时姜止告诉她的时候,她震惊不已,“可是李锦一已经死了。”
姜止是这么说的,“锦一在信里说,这辈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妻子。但是他知道我喜欢的人是楚伯承,所以一直默默陪着我。离开洛川城的那两年,锦一为我做了很多,我一辈子都欠他的,如今他死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他的心愿。”
也就是在姜止说完这番话之后,楚伯宁才意识到,姜止对李锦一的死,从来都没有释怀。
楚伯宁劝过姜止,可姜止根本听不进去。
她问姜止,“那你有没有想过阿哥,你走了,阿哥会伤心死。”
姜止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手里拿着那件嫁衣,压抑痛哭,“我欠锦一的,也对不起阿哥,这辈子我先了却锦一的愿望,下辈子再还阿哥的债,伯宁,你帮帮我。”
楚伯宁答应了。
她实在不愿意看姜止继续这样下去。
于是她们约了今天。
姜止穿上她自己亲手做的嫁衣,在李锦一的墓前,和他结为夫妻。
等礼成后,楚伯宁再安排人把姜止和小团圆送去文城。
姜止在车里换好嫁衣,又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她推开车门,走到李锦一墓前,将手里的大红花,系在了上面。
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姜止蹲下身子,轻声道:“锦一,你曾经跟我说过,等安定下来,你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文城,今天过后,我会把你的骨灰带过去,我们一起在文城安家,下半辈子,我守着你过。”
说完,她起身,如成亲拜堂一样,对着墓碑鞠躬三次。
姜止在墓前站了很久。
洛川城突然下了雨。
冰凉的雨珠顺着发丝,落在姜止的脸上。
姜止面色发白。
眼下的莹润,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一辆车停在不远处,乔寅撑着伞走过来,拦住下车的楚伯宁,“听话,你还怀着孕,在车里坐着,淋雨会感冒的,我去把姜止叫回来。”
楚伯宁哽咽,“好。”
乔寅一步步走到姜止身后,将伞撑在她头顶,“该走了。”
姜止对着李锦一的墓,扬起一抹笑意,“明日我就要起程去文城了,你记得找我,别走错了回家的路。”
乔寅觉得姜止疯了。
他忍不住道:“李锦一死了,你还这么年轻,非要这么折磨自己吗?你就算不替自己想想,也替李锦一想一想,他若泉下有知,肯定不愿意看见这样。”
“不会的,锦一的愿望就是想和我结为夫妻。”姜止道,“我满足了他的愿望,他一定会高兴。”
“那楚伯承呢?”乔寅和楚伯宁说了同样的话,“你走了,让他怎么办?”
姜止道:“我离开的那两年,阿哥一直都好好的,他没有我也可以。”
“他没有你,自然也会好好活着,区别就是活得是否开心,姜止,李锦一已经死了,你应该为活着的人多想一想。”
姜止根本听不进去。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打湿的嫁衣,木然往前走,“该回去了,今天要早些睡,明天我还要回趟督军府收拾行李,再把小团圆接走。”
乔寅沉默。
姜止坐上后面那辆车,她对乔寅道:“我身上淋了雨,怕让楚伯宁沾上寒气,你去那辆车陪她吧。”
乔寅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姜止的模样,他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回到车上,乔寅面色不怎么好看。
楚伯宁方才听到了他和姜止的对话,她道:“该说的话,我早就跟姜止说过了,可她根本听不进去。”
“如果姜止这样做,能给她自己一些心理安慰,或许也没必要阻拦。”乔寅沉思片刻道,“等姜止从这段痛苦中走出来,一切都会好转的。”
“希望如此。”楚伯宁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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