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只管规规矩矩地上自己的香,上完香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下,毫不在乎新买的裤子会弄上土;
不仅如此,赵仁琦还实实在在把头磕在了地下,规规矩矩地行三跪九叩之礼——每三叩首后挺直身子再拜,如是者三次,有条不紊,叩完头在心中默默地许自己的愿:
“希望老神仙赐福我母亲,让她老人家早日站起来,健康长寿;希望保佑我赵家不要断了香火!希望保佑我父亲平安回家!”
一直以来,赵仁琦都是这样做的,已经做了二十八次,这次也不例外,以表恒心与至诚。
黄百会也把香炉放在了高台边,上了三炷香,正要跪下,旁边一个中年妇女递过来一个拜垫儿,好心道:
“姑娘!你是第一次来拜神仙吧?多白多好看的裤子,把这个垫上吧——要不,裤子会弄脏的!一会儿你走亲戚怎么见人呢?”
黄百会感激道:“谢谢!”就跪在了拜垫儿上,学着其他人和赵仁琦的样子认真地磕了九个头,叩完头也跪地直立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在心中默默许自己的愿:
“希望老神医保佑我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健康快乐;希望保佑我早日找到心目中的中医白马王子;希望保佑我实现我的中医梦,将来能象华佗一样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黄百会在心中不称老神仙,称老神医,因为她根本不信什么神仙赐药之事,那一定是神医所为。
赵仁琦又何尝会信什么神仙赐药之事,如果真有,他老母亲早就不瘫痪了,这照日镇就不会有那么多病死的人了;只不过他在这照日镇是入乡随俗,大家都说拜老神仙,他如果不说拜老神仙,会遭人恨,遭人唾骂的。
每年拜一拜,给自己的心灵安个家,找个寄托,找个希望,总比一点念想没有好一些。
每次拜祭,赵仁琦的内心都会经历一次心灵的痛苦,各种思绪、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让他在双手合十、紧闭双眼、默默许愿的时候,慢慢地从痛苦中平复——只有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
拜完,赵仁琦和黄百会几乎同时起身,赵仁琦因还要去出摊儿,把香炉装好毫不停留转身抬脚就走,眼角余光一扫四周人群,略一迟疑,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走过黄百会身边,小声提醒道:
“小心你带的东西!”边说边走,旁人根本看不出赵仁琦在做什么。
黄百会一愣,心道:
“我小什么心?难道这大白天还会有贼?当着大会这么多人就敢偷东西?”
她毕竟不像赵仁琦常年混底层对社会看得那么透,那么清,一看就是个纯情少女,虽然已经三十六岁了,跟十几二十岁的青涩小姑娘没什么区别,看哪儿都是春光——她哪知道这每年的集会都是贼们出窝亮相的地方!
于是,黄百会把拜垫儿还给那中年妇女,再次表示感谢后,很不以为然地收起香炉装好,还自以为得计学着特工的样子,跟踪赵仁琦在后面小心走着。
“本姑娘偏不这么快跟你认识!我倒要看看,你的那个被表哥说得那么龌龊的棋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个中医世家的子弟,抱着金碗讨饭吃,自甘堕落混市井,真是奇闻!本姑娘就爱猎奇!反正你也跑不了——本姑娘已经盯上你了!哼!”
黄百会一路跟着,一路在心里得意地胡乱嘀咕着。
“借光!借光!……”
黄百会没走几步,一辆装得满满的垃圾车飘着各种难闻的气味儿迎面而来,枝枝叉叉的垃圾随时有伤到行人的可能,伺机大喊着“借光”前行。
黄百会正一门心思跟踪赵仁琦,忽见垃圾车已到眼前,赶紧一侧身让过,险些被蹭着了衣服,惊得她直呼“好险”!
这一耽搁,赵仁琦已经走远,黄百会赶紧快步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