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生,若无乌衣王——皮之不存,魔法、魔法师等毛将焉附?”
“这确是普遍看法。然而就算这说法成立——当然我本人绝不答应——他也早就辜负了我们,再无权享受我们对他的尊敬。他一踏上英格兰的土地就干了些什么?对当时名正言顺的英王宣战,抢走他半个王国!埃文先生,若旁人得知你我以此角色为榜样、捧他为我法界权威,我们的事业会因此得到尊重吗?当朝大臣们会因此信任我们吗?我看够呛!埃文先生,假如你我无力使这个名字被人忘却,我们至少有责任将我们对他的憎恨公之于众!让普天下皆知,对于他的邪性、罪行,我们是深恶痛绝的!”
两位魔法师的观点、脾性皆大相径庭,已是明摆着的了。阿拉贝拉感觉已无法让他俩共处一室相互折磨下去了。她和阿什福德没待多久便告辞了。
德罗莱特先生自然是头一个发表自己对这位新法师的看法的。“好啊!”阿什福德告辞后屋门还没关严,他便发了话,“不知你们怎么想,我这辈子可算是开了眼!之前好多人还跟我说他长得精神,你们说他们究竟什么意思?鼻子长成他那个样子,还有那头发。头发若是红棕色,最是难搞——怎么留都不合适——而且我看准里面已经有不少白的了,可他才不过——多大?有三十吗?也许三十二了?相反,他太太倒是个可人儿!那活泼劲儿!那一头棕色鬈发,式样甜美得很!只可惜她没下功夫多研究研究伦敦时下流行,一身儿植物图案印花棉布俏式归俏式,我倒希望看她穿得再时髦点儿——比如暗绿绸子滚黑缎带儿再钉些珠子。我只是这么一想,你们懂的,等下次见着她,我兴许就改主意了。”
“你们觉得别人会对他产生兴趣吗?”索恩先生问。
“哦,当然。”拉塞尔斯先生道。
“啊!”索先生说,“那我可就非常担心了——拉塞尔斯先生,劳您提些建议——我十分担心马尔格雷夫男爵会请阿什福德帮忙。马大人对魔法救国那份热衷——当然热衷本身没错,只是马大人因此读了各种关于魔法史的书籍,形成了自己的见解。他打算召唤女巫来协助我打退法国人,我估计他还以为女巫是那种半人半仙的妇女,过去恶人们打算陷害邻居时求助的对象,简而言之就跟莎士比亚《麦克白》里描述的一样。他让我召来这么三四位,我不干,他就不太高兴了。当代魔法用途广,可若把女巫召来,任谁都得遭殃。我担心马大人这会儿就该去找阿什福德相商,拉塞尔斯先生,您觉得会不会?阿什福德不知深浅,也许就真动了手。咱们好不好这就写信给沃特爵士,看能不能请他在马大人面前说句话,劝马大人小心这个阿什福德?”
“哦,”拉塞尔斯道,“我看没必要。要是您觉得阿什福德的法术不保险,别人很快也就都知道了。”
当天晚些时,大缇飞路上一家人设宴招待索恩先生,德罗莱特和拉塞尔斯二位也一同出席。来不多时,人们便问索先生对什罗普郡来的魔法师有什么看法。
“我看阿什福德先生,”索先生道,“人挺不错,在魔法方面也颇有天赋,将来还是有可能成为我法界为人称道的一分子的——目前这样的人才在业内缺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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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什福德先生对魔法的一些见解比较离经叛道。”拉塞尔斯说,“这门学科的当代新理论他不闻不问——我当然指的是索先生的理论:言简意赅,令世人叹服。”
德罗莱特则重申阿什福德先生的红头发怎么留都不合适以及斯太太的裙衣虽不很入时——料子花样却是十分俏皮的。
与此同时,在查特豪斯广场一幢宅子简朴得多的餐室里,另一群人(其中包括阿什福德夫妇)也刚刚落座。阿什福德夫妇的朋友们自然急于听听他们对那位伟大的索先生的看法。
“他说他希望人们尽快忘掉乌衣王。”阿什福德惊讶道,“你们听听,一个魔法师想让人忘掉乌衣王!我看,这跟坎特伯雷大主教被人发现力图扼杀三位一体学说差不多。”
“就好像一个搞音乐的打算把亨德尔的创作都藏起去。”一位裹了头巾的女士边吃杏仁拌洋蓟边赞同道。
“或者说,就像一个打渔的劝别人相信大海是不存在的。”一位先生说着,将一大块配上好红酒酱烧的青鱼送进嘴里。
接着,在座宾客纷纷拿类似的蠢事打比方,大家都笑了,唯有阿什福德一人对着饭菜皱眉头。
“我原以为你打算求索先生帮忙的。”阿拉贝拉说。
“从一见面就开始掐,我还怎么张口?”阿什福德叫道,“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不喜欢你!好吧,他也许并不怎样喜欢你。可自打咱们一去,从头到尾他就再没瞧过别人一眼,简直打算用眼睛吃了你。我猜他挺孤单,自己做了那么多年学问,就没个人可以谈谈——自然不会跟他身边那两个惹人厌去谈,我记不得他们名姓了。现在他碰见了你,知道你是可以聊得来的——好了!若他不再下帖子请你,就怪了。”
在大缇飞路的宅子里,索恩先生放下餐叉,用餐巾点点嘴唇。“当然,”他说道,“他一定要专心下功夫。我劝他一定要专心下功夫。”
在查特豪斯广场的宅子里,阿什福德说:“他叫我专心下功夫。我问他下功夫干什么。读书,他说。我这辈子没那么惊奇过。我当时险些问他,书都在他那儿霸着,还让我读什么。”
第二天,阿什福德对阿拉贝拉说她想什么时候回什罗普郡都行,他们已然没什么必要在伦敦久留了。他还说,关于索恩先生,他决定不再去想他了。这个决定,他完成得不够好。随后的几天里,阿拉贝拉耳朵里还能听到长长一串索恩先生的短处,不仅在专业方面,还有针对其个人的。
与此同时,在汉诺威广场,索恩先生则不时地向德罗莱特打听阿什福德的动向,他做些什么、拜访过谁、人们对他感想如何。
拉塞尔斯和德罗莱特见事情发展至此,略感惊慌。一年多以来,他们对这位魔法师的影响并不算小。他俩是魔法师的朋友,无论将领政客,谁打算问索先生意见或是求索先生出山,也要对他二人拜上一拜。如今又来了一位魔法师,和索先生的关系将会是他二人无法企及的,这样一个人独揽大权、做了索先生的参谋——想到这些就令人心生反感。德罗莱特对拉塞尔斯说,不能让索先生总想着什罗普郡那位魔法师。拉塞尔斯先生天生的怪脾气,从不当即赞成任何人的意见,此时却也毫无疑问与德先生所见略同了。
阿什福德拜访后过了三四天,索恩先生便说:“我这一向仔细考虑,觉得该为阿什福德先生做点什么。他说他缺文献可读,当然啦,我明白这确实……总而言之,我打算送他一本书。”
“先生,”德罗莱特叫起来,“那可是您珍贵的书!您不能送给别人,尤其不能送给别的魔法师,他们可不像您一样懂得怎样利用才好!”
“哦!”索先生道,“我并不是说把自己的书给他,我的书我恐怕一本都离不开。我才从爱德华兹-斯奇特灵记书店买了一本专为送给阿什福德先生。我得说,挑书并不容易。很多书,说实话,我并不愿这就推荐给埃文先生阅读,对他来说为时尚早。他读了反添各种各样的错误观念。而这本书,”索先生略显不安地看了看它,“缺陷不少——恐怕太多。阿什福德先生读完它,也学不到什么真法术。然而,关于勤奋治学以及急于落笔定论带来的恶果,这本书论述颇丰。我希望埃文先生将这些牢记于心。”
为此,索先生再次将阿什福德请到汉诺威广场。同先前一样,德罗莱特和拉塞尔斯也在场。而阿什福德这回是自己来的。
这第二次会面是在诺宅的书房。阿什福德看看周围大量书籍,一言不发。也许他已经耗光了脾气。这一回,双方似乎都下定决心,言谈举止要客气亲热些。
“我太荣幸了,先生!”接了索先生的馈赠,阿什福德道,“《英格兰魔法》,杰里米·托特着。”他翻了翻书页,“我之前没听说过这个人。”
“这本书是他为他哥哥——上个世纪一位理论派魔法史学者霍雷斯·托特(2)所作的传记。”索先生说。后又把阿什福德将从中学到勤于钻研、莫只顾作论的道理讲解了一番。阿什福德礼貌地笑笑,鞠个躬,说这本书一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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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罗莱特也将这份送给阿什福德的礼物欣赏一番。
索恩先生盯住阿什福德,脸上神情有异,仿佛期待与之对谈片刻,却不知从何谈起。
拉塞尔斯先生提醒索先生,海军部的马尔格雷夫男爵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该到了。
“先生,您还有公事要办,”阿什福德道,“我不能占您的时间。况且我自己也得为太太跑趟邦德大街,事情不能耽误。”
“兴许有天,”德罗莱特道,“我们有幸瞻仰阿什福德先生施个法术。我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