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师之言,弟子当铭记在心。”赵负云得荀兰茵帮助良多,但是从不曾知道,荀兰茵的心是什么样的。
“你们天都山的人对于我们来说,就像雾里的远山一样,可见而难近。”靳秀芝感叹道:“你入天府的这些日子,在卢龙郡那里,听说有伱们天都山的道长大战,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据说有许多修士因为此而死,消息传的这么远,也不知道真假。”
赵负云听到这里,却觉得,大战应该是有的,因为余晨光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天都山也要清理门户。
至于余晨光是生是死,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心里觉得余晨光余师神秘莫测,未必那么容易被山门清理门户。
“赵师侄,可认识那余晨光?他是否如传说之中那般入魔了?”靳秀芝问道。
“余师曾是天都山上院的炼器道师,曾为我炼制了灯盏法器,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我并不是很了解。”赵负云说道。
靳秀芝却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自己好奇的一问,赵负云居然与余晨光是认识的。
“想不到师侄居然认识他,天都山有通报天下,说余晨光入魔,据说杀了不少人,师侄以后还是要慎言。”靳秀芝说道。
赵负云点了点头,他不想谈这个事,便又问靳秀芝那天府秘境之中的事将如何处置。
“自会禀报大周王室,毕竟这是大周国内,天府之中的资源,大周王室也分了一份,而且,当今圣上似有大志,现在天府之中似有他界入侵之事发生,圣上必定要重视的。”
赵负云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这里与游离于大周之外天都山众修的想法不一样。
若是发生在天都山,那么一切的事,都是天都山自己解决,在天都山众修看来,自己解决不了,又还有谁能够解决呢。
天若塌下,天都山便是那个高个子的。
一切伟力归于身,那么一切的灾劫,也都由自己解决。
我行我道,我渡我劫,只有别人来求我,没有我求别人的时候。
当天未到中午,赵负云便告辞离开,是文云送他离开的。
先是送到山上,后面又送到离山三十余里的地方,再送到离山五十余里。
最后在一条大江边上,两人站在江边的悬崖峭壁上,看着奔流向东的江水,文云说道:“负云师弟,何不就留在骊山修行,于含秀峰之中,再筑一殿而静修,好过这般于天地之间历尽风霜,天下苍苍,见过又如何?不过是落得个我心似铁,一腔血冷,何不在山中清修,永保此赤子之心,大家谈琴论道,种药采气,岂不快活。”
赵负云在这一刹那竟是有几分意动。
文云看着赵负云,继续说道:“我在书楼之中,也曾看过许多书,其中也有大修游历人间的传记,他们一开始也都是满腔热血,如沸腾铁水,似朝阳,但是最后也都是寻一青山结庐而居,一盏清灯,一块药田,一支钓杆,一方江塘。……”
“或是收三两弟子,传下道统,或是直接孤身至羽化,一片孤寂,留一床骸骨,若是师弟愿意留下来,我想,无论是师父,还是众位师妹,都会非常高兴的。”
赵负云侧头看着阳光里葛文云,她的脸在阳光之中泛着红霞,她的双眸似含有水,化为一片春湖,能够将人吞没。
赵负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师姐,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若是做完了那些事呢?师弟可愿来骊山隐修?”葛文云问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做得完。”赵负云说道。
“我听有人说,人间万事皆可放下,我们修行之人,不是也应该放下心中负担吗?”葛文云依然在劝说道。
“师姐可知道,我的名字其实是我自己起的?”赵负云说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放下的,我在改名字的那一天,便背负起了很多东西。”
“负云,师弟。”葛文云念了一声他的名字。
“师姐,以后我再路过这边,一定上骊山看你。”赵负云笑着说道。
“好,希望负云师弟你不要忘记。”葛文云说道。
“嗯!”
赵负云一步踏入虚空,脚下似踩着风尖儿,风将他托着飘向了远方,像是一朵紫云一样。
文云看着赵负云的背影,突然想:“云随风行,人呢?随什么而行?”
赵负云飘了很远,回头看,发现那山崖上依然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
天下人,天下事。
事事盘结,此起彼伏,如风雨,从未有过一日天下皆晴之时。
东边晴朗,南方或许便是雨。
赵负云离开骊山,离开那一方悬崖之后,进入一座城中,穿过,又进入一座城中,于酒楼茶馆之中坐了几日,听着那些茶楼里的故事,又看了几场民间曲艺。
心中那一份差一点动摇的道心再一次的稳固了下来。
一场大雨骤然而下,他坐在一间客栈的窗边,看着街上奔跑的行人,看着那那忙碌着收拾着摊位上东西的小贩们。
他这一刻突然体会到,世人皆有自己生活,而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入了天都山,便是天大的机缘,如此机缘在身,便要向着自己心中的目标前行。
“向道而行,莫问前程,走好脚下的路,当不至于垂垂老矣之时再后悔。”
赵负云心中清晰了起来。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身的意识与念头像是经历过了一场锤炼,然后被这一场大雨淬炼,变的更加的坚韧。
这就是所谓红尘炼心吗?赵负云心中想着。
大雨之中,他却看到有大蛇蜿蜒而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