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婚夜师兴(3)(2 / 2)

烽火连城 月湖星河 2053 字 1个月前

周子夫痛心疾首,连上三道奏表给元宗帝,言辞一道比一道犀利,只差直言痛骂元宗帝是“庸主、昏君”,却被一班文臣扣了个居功傲上,大不敬的罪名。

元宗帝大仁大义,宽厚为怀,不怪责周子夫的“大不敬”之罪,仍命他统率边关兵将,据“金雁关”守备,防敌再犯。

然而周子夫却已心灰意冷,对宋廷失望透顶,更知是一班只懂得数黑论黄,钻研笔墨的庸碌之辈祸乱朝纲,便写下辞表,辞去了官位,不待朝廷批复,吊印回丰州老家去了。

他操马戎关,只为百姓设想,未有婚娶,父母又都早已亡毙,在丰州只待了五日便上了椋山。

白猿为友,仙鹤作伴,一过二十余载,日子倒也过的清闲自在。

救难云振南,将其带上椋山以后,生活更多了几分人味,也是缘分使然,他一生无子,与云振南虽只师徒之名,更无半点血亲关联,但他待云振南却比亲子还要优厚。

往事如烟,尘埃久封,如今听琼瑶公主说起他当年驰骋疆场的英雄壮举,心中微微一荡,稍感得意。

确实,他乃宋国名将,名声大噪,在宋国军中颇具威信,兵法韬略于胸滚熟,既可座上观,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之中;亦可统帅万军,披靡战场,决胜千里之外,实乃数十年难得一遇的上将军之才。

长沙浜一战更让他名动天下,传奇于宋国和北狄两军之间。

他回想曾经的光辉岁月生出得意之心也属人之常情,可也只是一闪即过,犹如风中摇曳的烛火,一晃即灭。

客观而断,琼瑶公主所言一点不错,无论农耕,商业,文化发展宋国的水平都远非北狄可比。

是以宋人怀着骄傲之心常称北狄人为“北蛮子”,而北狄为求心理上的平衡和人格上的平等,称宋人为“南蛮子”。

且不论南蛮、北蛮、经济发展,就政治开明而言,当下的宋国确然很失色于北狄。

琼瑶公主述说的这番事实容不得周子夫不承认,想到这层面,他心中感慨无量。

周子夫对北狄的印象一直也是胡虏蛮野,强盗恶患,今夜与琼瑶公主相照端让他涨了见识。

他万万没想到这“蛮子公主”竟有如此高的才情,彻底改变了他对北狄人的印象,再不是那种粘毛饮血,杀伐好战的野蛮形象。

心想:“这公主端庄秀丽,温婉贤淑,柔美中蕴含着勃勃的英豪之气,确是一位难得的良妻美眷。尤其是她胸襟豁达,见识分明,与之相比自己倒确实显得狭隘了。抛开国别而论,她与振南确是一对极般配的佳偶。再看二人脉脉相眷的浓浓情貌,要想他们分开,恐将他们阴阳天隔怕也难能了。”

他此番赴北狄,为的是查清楚云振南是否当真是因被俘便变节叛国。

他半生为将,军人气节深扎骨髓,坚守的是“只有战死的将军,绝无投降的将军”。

若云振南真是因被俘畏死而投敌的,他定要寻机亲手惩办这恶徒,替他了全忠义。

但在见到云振南之后才了然并非如此,他确有不得已的苦衷,于他对云振南的了解倒是贴切,便生出将云振南带回宋国的打算。

只没想到振南与这异国公主的感情竟如此浓深,事已至此,他又该能如何作为呢?

振南虽做了北狄驸马,可论其本心他并非算是背祖叛国,心中怅然,只得叹道:“罢了,事到如今为师的也不能再说什么,你既做了决定,为师尊重你的选择。”

忽地语锋直转,冷冰冰的道:“但你记住了,你是一个宋人,将来你若是敢与宋国为敌,千难万险老夫也必将亲手取你性命。”

云振南惶恐不已,忙跪下,举掌指天道:“弟子不敢,弟子发誓,今生若有生背叛宋国之心,叫弟子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周子夫全心教授,名师高徒,他深知云振南之能。

北狄世代国主无不野心勃勃,宋国和北狄两国虽暂且休战,但指不定何时又战事再起。

届时云振南若被北狄同化,助北狄攻宋,宋军之中怕难有与之匹敌的将领,若真有那个时候,必将是宋国的灾难。

他为恐万一,出言警告云振南,要他不忘自己是宋人的根本,同时不敢背生助北狄攻宋的本心。

琼瑶公主听云振南誓言拳拳,心头倏然紧张,脉脉温情的望着他,心说:“你何必出这样的恶言诅咒自己呢?”

转而想:“振南为人极其忠义,他是绝不会与宋国为敌的,我自也不愿他失了这份忠义之心,誓言尽管恶毒,却也只是一句话,倒也无需介怀。”

周子夫柔和的望着琼瑶公主,深深的叹了一声,又向云振南道:“你好生待承琼瑶公主,别忘了你发下的誓言。”说罢转身而去。

云振南心中无限痛苦,跪伏在地,向着恩师的背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但听师傅的声音徐徐传来:“你今生最好不要再踏足宋境半步,今晚一别将是永别,老夫不希望再见到你,若你敢背了誓言,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渐渐行远。

云振南自猜不到周子夫是难割舍这犹如父子般的师徒亲情,这句决绝之言当他的面难以说出口。

浓云澄开,月光倾洒,稀薄稀薄的雾气弥漫在酽酽夜色的天地之间。

“唧溜,唧溜”的虫叫声衬着周子夫形单影只的身影直显萧寞。

云振南泪光闪闪的望着恩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