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一把把人拉住:“伯爷,阿诺让您出来送人,就是要把宁远伯府摘出来的意思……这事,不论结果如何,宁远伯府都不适合掺和进去,若是外头有了什么传言您只管说是听说百姓丢了孩子,外出来寻,您是五城兵马司的,这本就是您的分内之事。”
“你们这是连借口都替我寻好了!”姜世年急红了眼睛,甩了下胳膊,然而别说把抓着自己的手甩下去了,就连胳膊都没甩起来,怒吼道,“裴谨!你个混小子,那是我闺女,亲闺女!”
“她姓赵,上的是赵家族谱,自小到大未曾花用宁远伯府一分钱。”裴谨语气平淡的扯着人往前走,“你们跟上,回去也是累赘,莫叫她的苦心白费。”这话是对着那些女子说的。
一众女子不得不跟着走,时不时回头往后望。
裴谨瞥了眼瞬间沉默的宁远伯,沉声道:“我曾查过,当年您刚从回京时,老伯夫人病危,您要守着,便未亲自去寻,只交代给了下人,至于为何没寻到,其中隐情恐怕需要您自己回府去查……
后来老伯夫人病愈,却又遇上事情,等您能出去寻找时,赵家已经搬家。外头世道乱,阿诺为了保护她母亲,自然要寻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生存、养家,她却一直活的堂堂正正,从未怨天尤人
等她们母女回了宁远伯府,一桩桩一件件,您看不到阿诺的委屈吗?看到了,不过能如何,一个孝道压在那,您便是再豁得出去也不能视亲母性命于不顾。
伯爷,谨说这些不是谴责,亦没有立场,只是想对您说些阿诺不好直说的话,她不是宁远伯府的女儿了,打出生起便不是,及笄那日阿诺的拜别也是在告诉您,她不叫您为难,离开宁远伯府,她是赵家卿诺,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这一番话既是说给宁远伯姜世年听,也是说给那些被救的女子听。
费尽心力,九死一生的救了人,若是叫人回头寻了短见,赵卿诺那才是真的难受。
赤裸裸的事实被裴谨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姜世年站在作坊的大门外,端着脸,目光沉沉的望着眼前的后生,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三郎,我打今日才算真的认清你……罢了,我明白了,你带人走吧。”
他原还想问问裴谨与赵卿诺的关系,可话到嘴边,又失了立场资格。
那孩子叫自己一声“爹”,是因着她重情重义……
裴谨朝着宁远伯恭敬地行了一礼,让一众女子登上马车,说是马车不过是在这爆竹作坊里临时寻得一辆板车,上头还带着几片干黄的菜叶子。虽说小了些,挤一挤还是坐下了。
那边人一走,这边姜世年仿佛瞬间老了许多,步子沉重缓慢,抬脚要跨过门槛时,甚至被绊了一下。
姜一平赶紧伸手扶住:“主子……”
姜世年无言地摆摆手,重新提步跨过那道门槛,立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的女儿,那个身量尚未长足,刚满十五岁的姑娘却已活成了个坦坦荡荡,恩仇分明的人。
这样很好,这样也不好,这不是个非黑即白的世道……在这里刚过易折,异类难存啊……
“赵姑娘,本官已言明会为你做主,你为何要一意孤行杀了薛元义。”风怀远看都不看那已经断气的人,双眼紧紧锁在赵卿诺的面上。
赵卿诺以刀为杖,拄立在那:“风大人,我有何冤情要上告?恕民女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