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说生了几个丫头,那……那些呢?”赵卿诺艰难地开口问道。
刘四娘沉默着没有回答,只眼泪蓄的越来越多,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扔了……祖母给扔到西边大沟里了。”小姑娘猛地抬头,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机。
没有起伏的一句话,却叫赵卿诺在这烈日炎炎的季节,硬生生冒出一身冷汗。
她把目光投向那背篓里睡得人事不知的婴儿,胸膛剧烈起伏,猛地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我能去瞧瞧吗?”
“阿诺……”一直默默听着的裴谨突然开口,原本要阻止的话在看到她面上的表情时,全都卡在喉咙里,只化作一句,“我陪你去。”
赵卿诺再次走近背着背篓的小姑娘:“你带着妹妹在这等我好不好……等我回来,我去你家。”
小姑娘听到她的话,原本黑漆漆的眸子里重新迸出光芒,期待却又小心地问道:“您要买我了吗?”
赵卿诺与她视线相接,颤着嘴唇点点头:“等我回来。”
“嗯!我等您!”
没让刘四娘陪同,赵卿诺看的哭的那般伤心,实在不想再触及她的伤疤,便与裴谨朝着西边走去。
“姑娘?”花招喜正坐在石头上欣赏自家男人干活的英姿,瞧见二人,不由出声。
“花娘子,我随便走走,你在那给你男人帮忙就成。”赵卿诺勉强笑着回了一句。
花招喜见她又是“你男人”,又是“花娘子”,字字落在自己心坎上,笑的愈发欢喜。
那个大沟不算远,也不算近,二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赵卿诺望着那深度大约只有成年男子高的大沟,默默无声。
长满杂草的沟里,斑驳地露出几块翻过的新土。
她不知道这沟本来就不深还是……还是后头慢慢填起来的。
“我原就知道日子艰难,女子更为不易,可怎能如此……这还是天子脚下!”她攥紧了拳头,突然伸手指着皇城的方向,“他在做什么!他看不到吗!”
她从未如此愤怒过,以至于破了声音,浑身哆嗦。
裴谨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些于他而言,亦是头次见到。
他看过文字如何描述“哀鸿遍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听说过“日日维艰,辛劳一日不得饱”,可直到近日所见所闻,方觉震撼,亦觉自己是如此狭隘,困陷于当年旧事,不得解脱。
这般想着,他不由暗自嘲笑自己:果真是……吃饱了撑得。
半晌后,赵卿诺调整好情绪,看向裴谨,眼神专注又期待,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羞赧,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