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位于皇城之外偏北处,占地比翰林院更加宽广。
内里的整体线条,包括各座建筑、衙狱、景致等等,却比翰林院简单了许多,硬朗了许多。
没有那么多的诗情画意,没有那么多的曲回婉转,就连可用于散步散心的假山湖池、花丛柳榭,也快简单到令人发指。
林焕的公事房内部布置,也是简单到严谨的风格。
一面墙边全是书架,一张宽大的桌案位于左侧的窗边。
两把椅子隔桌对摆,再没多一把椅子。
不过比翰林院的公事房,内里多出一个侧间,用于休息。
可见,熬夜加班的情况很是频繁。
林焕刚坐下,伍评事就送了案宗来。
“林寺正,这是一起还没有判决的案子。”
“因着此前您这位置空缺,故而一直拖着,苦主与被告都很着急。”
伍评事放下案宗匣后,还用手轻轻按了按,表示了急切的意思。
林焕十指交叉于腹下,靠进椅背,下巴点点。
“说说具体情况吧。”
放下就想走?真当我不知道你们是想来为难我的?
你们想试试我办案的能力,我还想试试你们的水平够不够资格。
可别让我抓到你们能不配位哦?
伍评事的小八字胡,向两边垮了垮。
就差没把:你自己不会看吗的意思写在了脸上。
林焕保持姿势不动,面色淡淡,盯着他,下巴再次朝着案宗匣点了点。
伍德友的两腮鼓了鼓。
他很想扭头就走,但林焕是上官,他要敢忤逆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大荣朝可是等级分明且严苛的。
伍德友只能憋着气一屁股坐下,一把拉过案宗匣打开。
先拿出来文档记录那些,再一一摆放物证那些,语速很快。
“八月二十七日,从六品官罗忠全的十五岁嫡次子罗横,在晶秀坊的华丽街被杀。”
“根据罗横随侍下人的供述,凶手是七品官刘本轩的嫡长子刘航。”
“刘航拒不认罪。并与他的随侍下人指证,说凶手是华丽街上的一家包子铺的女儿梁灵儿,十岁。”
“从七品牛哲的嫡幼子牛言墨为人证,证实刘航的证词。”
“梁灵儿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梁灵儿被抓时面部、胸前、与右臂、右手上都是鲜血。”
“凶器为一把一尺五寸左右长短的剃骨尖刀。”
“罗横下人却认定刘航为真凶,言其是拉梁灵儿顶罪。”
“罗忠全告到大理寺,目前案件的相关情况已经基本调查完毕,只等您审理了林寺正。”
伍德友说完后,下巴微微晃了晃,看着林焕。
桌案上摆放着的染血衣物中,有成年男子的,也有小女孩的。
凶器上血迹斑斑,整把刀、包括刀柄上都有血迹。
看起来触目惊心,甚至仿佛还能闻得到,这些物证上散发出的淡淡血腥之气。
林焕注意到了伍德友的脸上,那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站起身,林焕拎起最上面的男子血衣,抖开。
顺便说道:“从此刻起,你随我跟进这个案子。”
想凭着这个先吓唬他一下?开玩笑!
因着霍宏毅那人的行事作风,即便是众同僚对林焕有着排斥的态度,林焕也能轻易分辨得出,大理寺的务实作风远胜其它衙门。
伍德友的用词与语法其实是很精准的,这展示了他的能力与水平。
但恐怕是为着想故意刁难林焕,在精准中又掺杂了些漏洞,以及添加了官员身份部分,和一些不那么精确的说法。
从伍德友的言语中也不难听出,伍德友是一个断案多年的老手。
那就跟着吧。林焕不介意带着这个被人当成傻长枪使的伍德友。
毕竟伍德友真的熟悉案情,也熟悉大理寺,还熟悉很多东西。
脑子不复杂的专精人员,林焕可太感谢其能主动送上门来了。
林焕在科举过程中,是熟记了过往的朝律,经常变化的朝律等等。
但真正上手由他自己来断案,这是首次。
他的确没有经验。
不过可不怕血腥。
前世外敌们的入侵、家人们的惨死、流浪生涯中的所见所闻,以及这一世参与的剿匪、观看刑台上该死之人的下场等等。
死人,他见过得太多。
伍德友见没有吓到他,表情有些意外。
再听他让自己跟着,伍德友的面色变得错愕与不满。
“林寺正,下官手上还有案子,您另外找人跟吧。”
大荣朝所有的衙门几乎都差不多,分上下级别,但只分职责,不分上下直属。
林焕要查案子,能直接指挥的人里,只能是林焕自己的幕僚、师爷、随从,以及衙门内的衙差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