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来,三十个编撰,身娇肉贵的文臣们,都是被自家下人给抬着下衙的。
次日,皆都告了假。
放赖了。
郁集容将林焕喊去谈话。
“林修撰,你这是在报复谁吗?翰林学士们都在跟本官告你的状了。”
以往整理,主要由一位翰林学士负责。
修撰们挑出来,那名学士就再审核一遍,没问题就发给编撰们修改。
改完再给修撰们掌修,再由那名学士审定,然后入库。
时间可以很长,一日审一百本就行。
可林焕倒好。
也不管那些翰林学士接不接,一筐筐的就给人堆进了公事院房里。
人家还没有地方扔,因为确实要负责审核。只是没有被确定由谁来负责罢了。
于是互相推诿,互相想往对方的院子里搬。
又互相吵起来了。
就都告到了郁集容这里,说林焕简直是愣头青在瞎胡闹。
又让郁集容选定一人来负责。
可郁集容也没法定。
照林焕这么个做法,九个学士都未必够,还一个?
一个不了。
郁集容知道林焕有受到排挤,所以他就怀疑林焕是在借机报复。
林焕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承旨大人,下官冤枉。据下官所知:和亲使团下月初十便要出发。下官也是想效率能快着一些。”
说着站直身子,认真揖手,诚恳认错。
“是下官没有顾虑到上情下意,没有体谅到同僚们的身体辛苦,是下官莽撞了。”
郁集容:“……”
追求效率有错吗?没有。
和亲使团的确还有十五日就要出发,生怕女真那边等不得又打过来。
郁集容相信林焕知道这就是给其挖的陷阱,但林焕就是跳了,还跳得这么光明正大,还把翰林院上下都给坑了。
却没有告冉司仓的状。
甚至谁的状都没有告。
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的样子。
郁集容还能说什么呢?
各衙门最大的问题在哪里?
只有官职的高低,没有上下直属的区分。
比如一件事,郁集容可以交给某位学士去做。
他做得好坏,郁集容可以批评。
但他什么时候做?怎么做?郁集容却指挥不了。
顶多能给出一个期限。
如果对方没有完成,或者是没有做好,郁集容也不能拿对方怎么着。
要么打回去让重新做过,要么就在此人的官绩履历上给记着一笔。
官员们想要直接指挥谁?
就是从属的那些随从下人、幕僚师爷、或者衙门里的差役之类了。
要么就是想讨好巴结上官的人。
所以从根子上看,林焕做得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就是把该属于谁的职务、交给了谁而已。
还不偏不倚,人人有份儿。
只是林焕没有权利给限期,所以他也没给。就等着那些人自己找到郁集容面前来说事儿。
郁集容是哭笑不得。
事实上他也没法说什么,就给那几位翰林学士定了日期。
“林修撰哪,这件事你别做了。接下来由本官来处理。”
“你……就算你不怕得罪人,本官也希望翰林院上下一团和气。”
“没有哪个上官愿意看到自己的衙门内,被搅得一团乱的,你明白吗?”
“你要尽力缓和与同僚们的关系。每个人都有弱点,你可以尝试着从各个方面去接触他们。”
“事实上只要他们与你不存在利益冲突,还是很快能接受你的。”
“最起码,大部分的人都属于隔岸观火那一类,或者是有几分盲从。”
“你还是可以从他们那边,争取打开融入翰林院的缺口的嘛。”
郁集容苦口婆心。
林焕诚恳道谢。“多谢承旨大人用心指点。”
就这样,一场几乎处处是陷阱的风波,就被林焕给反手挖了个大坑,填进很多人后,自己脱身站了出来。
告辞前,林焕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建议道:“承旨大人。请恕下官操心过多。下官是想着:汪隐标在翰林院多年,只怕由他会牵扯到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