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宁,江府第三代儿郎中你乃最长,为前途计,你也须得收心好好学习你可知晓?”
江怀一吸小胖肚,学着林焕的样子,深躬身领命。
“多谢先生提点之恩。”
小胖脸上从所未有的严肃正经。
齐学舟再次轻轻颔首,示意二人直身。
微微叹息一声,“不瞒你们说,国朝已隐现倾覆之象,世家大族们几乎都加快了敛财的速度。”
“你们可知原因所在?为何他们不是先设法救国?”
这就是考试了。
还考得很深入。
林焕为初次见面,齐学舟的话题就敢如此大胆而稍稍啧舌。
他沉吟了一会儿后,出声回答。
“考试中若逢此题,学生会从三个方面进行解答。”
“一是国朝类人,只是偶感风寒,世家大族中人才辈出,定能成国朝梁柱,必不使其倾覆矣。”
“二是世家敛财也是在为培养人才做准备,在催化人才的成长,以期能早日报效朝廷。”
“三就是陛下已在广揽人才,令民心有所追求和看到了崛起的希望。”
“三者皆为救国之策尔。”
齐学舟的眼皮耷拉下去,轻轻端起茶盏,徐徐吹着浮沫。
屋里只闻炭火发出的噼啪声响。
江怀上前一步,该他回答了。
他没有当此时是考试,只当作长辈在考校自己的想法。
直言不讳道:“陛下昏馈,猜忌心过重,其才是导致国朝难救的弊根所在。”
“而大厦将倾,贪腐之风难以扼制,也正是世家大族们大肆敛财的最佳时机。”
“毕竟国倒了他们又不会亡,有了钱财就不愁东山再起。”
“而要他们现在就救国?那是要出大力气、花大价钱、得罪大人物更会令陛下不喜的。”
“就像耗尽心力去救一个病入膏肓之人,还得不偿失,谁会肯?”
齐学舟笑着看向了江怀,笑着道:“果然后生可畏啊。”
他敢问,这小胖子还真的敢说啊。
不过能有这眼界,可以了!
转头,齐学舟面上的笑意敛去,问林焕:“是不是在你的思想里,只有考试这一个选项?”
“你所学所习所想,全都在奔着这一个方向前进是吗?”
林焕低下头,想说不是。
可他始终记得恩师那句:远之存心、近之存念。
对于近处的目标,他就是要尽一切努力考上进士,进入官场。
所以他统统将所有的问题,都当作考试中的考题来对待。
而存于心的、属于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和远期要实现的目标,他不会说出来。
没有意义,哪怕让齐学舟给误会了。
齐学舟放下了茶盏,双手撑在膝盖上,上身微微前倾。
语重心长道:“你可以试着像江怀一般敞开与老夫交流。”
“老夫有听亭耀说过,你这一路走来格外艰辛,老夫也能看得出你十分谨慎。”
“可是孩子,如果此次乡试你落了榜,就得再等三年;如果下个三年你春闱又落了榜?就还得再等三年。”
“在这三年又三年中,你执着的考学精神会变成你的主念。”
“老夫会担心长久下去你会迷失掉心之所存。”
很多文人皆是如此。
在如何迎合更好的考试答案的时候,渐渐地忘记了真正想回答的。
其实考试也是对心性和意志力的一种磨砺。
当你一次次在理想和现实之中,向现实做了妥协之后,会慢慢将这种妥协变为习惯。
所以,那么多怀抱报效国朝、壮志凌云的人进入官场后,轻易就能被墨色给浸透了呢?
早就被磨砺了啊!
齐学舟之所以一见面,就冒大不韪提出了这样深刻的问题,就是想看看林焕和江怀的心性如何。
“抱歉,是学生思虑过重了。”
林焕受教,再次深揖。
心下忽然像放下了一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