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纶狐疑的望着夏之白,嘴里念叨了两句,提醒道:“夏兄,官府的人既然敢把这些名单交上来,只怕暗中都已吩咐好了,我们在没有实质性证据前,只怕都难以服众。”
练子宁走了过来,他望着争执的两人,笑着道:“花纶,你有时候真的太急了。”
“夏兄是那种不做丝毫准备的人?”
“你可别忘了,夏兄当时来的时候,身旁还有个小随从。”
“而在几天前,这个小随从就不见了。”
“你认为这人去哪儿了?”
花纶一愣。
他眨巴了下眼睛,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满眼不敢置信,道:“那个随从?你早就提前安排好了!”
他已经醒悟过来。
那个小随从,在他眼里,太微不足道了。
他压根没放在心里。
如今经练子宁这么一提,才霍然开朗,也知道真正的破局之道。
连他尚且没有把那小随从放在眼里,又何况是地方这些官员?他们只怕更难放在心上。
而恰恰就是这个小随从,成了撕开地方弄虚作假的钥匙!
随即,花纶就眉头一皱,他摸着下巴,眉宇有些疑色,还带着几分不确定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一个小随从,又能做到多少事?只怕连余杭都走不完,这又能打听到多少消息?”
夏之白笑而不语。
他并没有做出确切的回答。
吕沧的确是他的底牌,但这手底牌,其实早已摆在了明面。
靠吕沧一人,的确很难收集到有用的信息,这也的确是练子宁、花纶几人的困惑所在,他终究是没有来过南方,人生地不熟,就算想收集信息,也难以找到头绪,只怕一些零零散散的收集,又能收集到多少关键信息?
这还是吕沧未被发现的情况,若是被地方官员发现、注意到了。
只怕吕沧能收集到的信息会更有限。
见花纶始终一脸疑惑,夏之白道:“现在还不到明说的时候,如今台子已经搭好,自然该到了它方唱罢,我登台的时候,若是提前将一些情况揭露,岂不就失了紧迫感?也达不到效果了。”
“你们尽管放心。”
“这一次,我会让这些人无处遁形。”
“正所谓在商言商,我既负责处理南方灶户的动乱,自然还是以解决灶户需求为主。”
“清理官府并不是我的主要职权。”
“这是锦衣卫的事!”
闻言。
花纶跟练子宁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警惕。
锦衣卫?
他们已数日没有见到蒋瓛了。
而锦衣卫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锦衣卫具体在做什么,也无人知晓锦衣卫查到了什么,但从夏之白的语气中,似乎蒋瓛并没有那么安分,一直在暗中调查着什么,锦衣卫或为夏之白助力?
以锦衣卫的通天本领,若是相助夏之白,让人不由心中一定。
就在花纶跟练子宁暗暗放松下来时,解敏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浙江盐运司递上来的盐厂名单。
花纶跟练子宁快走几步,将这份名单拿在了手里,仔细看了起来。
看到上面近三十家盐厂,他们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练子宁道:“三十四家盐厂,怪不得浙江盐运司不愿交上名单,这数量也太多了吧?浙江承宣布政使司下辖也就十一府,这折算下来,都快是一府三家了。”
“按照夏兄之前给出的盐厂规模,一府一家盐厂已绰绰有余了。”
“这多出太多了!”
花纶道:“不能这么比。”
“浙江跟应天府还是不一样,浙江的人口明显更多,对食盐的需求量也更大,盐厂多情有可原,只是这个数量的确有些过多了,多到有点吓人了,哪怕同样人口稠密的江西、湖广也不至于此。”
夏之白走到近前,将这份名单看了看,随后往后翻了翻,似在寻找什么。
最终。
他停下了动作。
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笑。
“夏兄,你在笑什么?”练子宁察觉到了夏之白的异样。
夏之白道:“我看了下这些盐厂的范围,还有大体的产量。”
“有问题?”练子宁道。
夏之白点了点头,练子宁心神一凝,将这名单还有后面附带的资料,都看了起来,只是看了一两遍,没有看出问题。
夏之白道:“你们看一下宁波府,宁波府是靠海的,正常情况,他的产盐量是要大于其他地方,但在这上面,宁波的产盐量也就中等偏下,这明显是存在问题的。”
“再则。”
“宁波这些盐厂规模也不大。”
“宁波是一个较大的城市,商贸一直很发达,从宋代至今,一直都是重要的海港城市。”
“这么重要的一个港口城市,产盐量又岂会少?”
“你的意思是上面少了?”花纶一脸凝重道。
夏之白点头。
他笑着道:“少不少不确定,但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
“而且我来时,了解过浙江的情况,宁波府是一座大城,人口多,商贸发达,还有军队驻守,势力盘杂,那边的情况是很复杂的,而盐厂牵涉到很多的利益,没有那么容易达成一致的。”
“其中定有取舍。”
夏之白并未说太多,这些都只是猜测。
花纶跟练子宁对视一眼,眼中已多了几分信服之色。
他们在听了夏之白的话后,也是仔细思考了一下,的确感觉到了一些问题。
花纶面色肃然道:“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还真是够用心的,为了糊弄我们,不惜将这么多盐厂都推到跟前,就是想让我们以为他们真的在尽心尽力做事,也没有半点私心。”
“若是我们当真不察,信以为真,那被藏下的盐厂,就彻底沦为无人监管的厂子了,到时无论是走私,还是其他方式贩售,都可谓是一本万利。”
“这未尝不是在火中取栗。”
练子宁冷哼道:“这哪是火中取栗?分明是胆大包天。”
“他们的眼里还有朝廷吗?!”
夏之白面色淡然,他将这份名单放到一旁,淡淡道:“这只是猜测,当不得真,一切都要讲证据,没有证据,都是徒劳的。”
花纶道:“不是有锦衣卫吗?”
“让锦衣卫去宁波府查查就知道了。”
“这有何难?”
夏之白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又道:“还是把注意力放到接下来的两场大会上,这才是我们的重头戏,盐厂的事,终是地方官府跟中央朝廷的博弈,跟我们要做的事,没有太多关系,我们要解决的是灶户暴动。”
“这些只是助力我们博弈的棋子。”
夏之白对此看的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