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刑杀。
这是华夏最古老的传统之一。
从夏商开始,华夏就已延续着这个传统。
吕氏春秋云:‘孟秋之月,以立秋.是月也,修法制,决狱讼,戮有罪,严断刑,天地始肃,不可以盈。’
这个传统历经上千年,依旧不曾有太多褪色。
只是当朝并没有完全遵从,至少当朱元璋起杀心的时候,这个所谓的传统,也只能为帝王强权让路,不过这次朱棣处决贪赃枉法的官吏,正好处于秋季,倒也算满足了传统。
当告示张贴出去,消息豁然传开。
北平作为昔日的元大都,城市的街巷是很宽敞的,但如今四面八方不断有百姓涌来,再宽敞的街道,在此刻也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而且还陆续有百姓赶来。
前来的百姓不为别的,就想看看有没欺压过自己的官吏被杀。
若是有便是这几年最畅快的事。
如今的北平万人空巷。
西城。
夏之白并没去看。
朱棣其实邀请了,但思索一二后,夏之白还是拒绝了。
杀人的场景没什么好看的。
伸头一刀罢了。
顶多四周百姓见了血,变得狰狞疯狂些。
当然殷红的鲜血,给人的冲击感,还是十分强烈的。
夏之白没去,黑娃倒是去了。
答鲁等人也没去。
这种杀人的场景,他们见过太多了。
元代时贵族杀人官府杀人,元廷败逃后,百姓互相争抢间没少死人,大明入主天下后,同样没少在这块地界上杀人,他们作为少数部族的,经历过太多血腥场面了。
他们根本就不想去看这些。
马涛等少年都醒过来了,他们昨晚睡得并不好,不时为屋外的狂风惊雷惊醒,即便用凉水洗了脸,依旧显得有些萎靡。
他们神色有些呆滞。
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无所适从。
只是目光不时望向门口,眼中充满了担忧跟恐惧,还有着痛苦跟凄凉,他们年岁已不轻,早就过了不知事的年纪,也知道今日城中在发生什么,他们的父亲族人,多半都将生出不测。
只是他们不敢表露伤心。
但整个人却显得失了魂,没了神。
夏之白指点着答鲁等人学了一些新字,转过头,看着马涛等人道:“想哭就哭吧,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商人尤其是盘踞地方几十年的大商人,这些人手上都沾着血,没多少人会为他们的死生出同情,我给你们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抱着仇恨之心。”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马涛等少年低垂着头,仿佛没有听到夏之白说话。
隔了一会才传出呜呜的哭声。
没一会。
就全都泣不成声了。
他们哭的声音并不是很大,有几人还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声露出来。
夏之白摇了摇头。
有的事需要靠自己去度。
变得一无所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变得一蹶不振。
尤其是知道自己一家上下,除了自己全部被杀光,这种残酷的心灵跟肉体上的煎熬,不是所有人都能撑过去的,但这就是人生的游戏,一旦参与进来,就必须一直玩下去。
直到
彻底失败或是死亡!
对于马文骅等盐商,夏之白没任何同情。
他对商人没有滤镜,若是有,那只可能是敌意跟警惕。
现代商人在法律的监督下,尚且敢直接逾越律法,何况是明朝,在如今普遍选择性执法,朝廷难以有效监管的时代,除了那些走街串巷谋生的贩夫走卒,凡是有门有户的商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的手里都沾过血。
这就是事实。
夏之白没有太理会马涛等人。
他的心思在一张地图上,这是他前段时间去铁矿地,将四周走了个大概画下的图。
经过这几日的不断调整,上面多出了一些厂区的轮廓。
他在北平有些时日了。
铁矿却一直没机会动工,一来是实在没有人手,百姓要么忙着秋收,要么被官府征去服役了,他自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去百姓中呼唤,让百姓参与铁矿建设。
二来是应天府的矿工还没到。
对于铁矿的建设跟发展,夏之白已琢磨的差不多了。
北平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