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因为这个,就在刚刚,社长已将我逐出江南商社了,下月初一将会在月会上宣告,我已经够倒霉的了……”
陶一仁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但重点就两点。
其一,他只是用语言吓唬王安石,其它一概不认;其二,此举与江南商社无关。
他笃定王安石没有证据,而王安石当下也确实没有证据。
顾岳听完后,道:“来人啊,将他先押入州牢,命其将刚才所言之事,签字画押,而后再细细审查,若找到罪证,而他有所隐瞒,本官必重惩!”
当即,陶一仁便被带了下去。
顾岳看向王安石,郑重地说道:“安掌柜,只要能找到他对你不利的证据,本官必对其重惩。”
“多谢通判了!”王安石拱手,然后离开了官衙。
……
王安石刚离开州衙,便有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来到他的面前。
“安掌柜,智叟有请。”
王安石不由得大喜,终于要见这位江南商社的掌舵人智叟了。
片刻后,一座茶楼包间内。
王安石终于见到了头发花白的白须智叟。
智叟看向他,面带笑容。
“王推官,请坐。”智叟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王安石一愣,没想到智叟竟然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怀疑对方是在炸他,不由得假装镇静,道:“智叟,王推官是何人?您找错人了吧,在下安有为。”
“王安石,字介甫,变法司主力官员,现任三司盐铁推官,老夫以为,在全宋变法中,你的功劳可排前三,其一为苏良苏景明,其二为范仲淹范公。”
听到对方这样说,王安石也不装了。
“我确实是王安石,你怎得知?”
智叟道:“老夫曾去过汴京,瞧见过你在街头与书生论辩。恰巧,老夫观人,有过目不忘之能,你虽伪装了面容,但神情、动作,尤其是说话的语气,与王介甫一模一样,老夫不会记错的。”
“你来杭州是为了国债之事吧,朝廷不是主张自觉自愿吗?为何又是表面一套,暗中一套?”
“是为国债之事不假,但本官乃是为有人恶意阻拦江南商人购买国税而来,而非为了让江南商人购买国债而来。敢问智叟,是您在阻拦吗?”王安石反问道。
智叟顿时笑了,直言道:“是。”
“为何?”
“法不责众嘛!江南商社的商人赚钱不易,大家不愿将钱用于购买国债,而有一小撮人,特立独行,不合群,老夫为了江南商人的团结,自然要训诫他们一番,听不听,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老夫如此做,有违大宋法令吗?”
王安石顿时无言以对,对方此举,说明其无一丝家国情怀,但却并不违大宋法令。
智叟又道:“王推官,今日老夫给你一个面子,你速速回汴京吧!若老夫告知江南百姓,那个购买八万国债的药材商安有为,乃是朝廷官员王安石,你觉得商人会如何想?”
“他们会觉得朝廷不真诚,会觉得朝廷在哄骗商人们的钱财,恐怕除了江南,其他地方的商人也会高喊着退钱!”
“你放心,整个江南商社的商人无一人触犯法令,大家只是觉得,钱放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全,如此而已。”
说罢,智叟便离开了。
……
一个时辰后。
苏良、曹佾、王安石,三人集聚在一起,面带愁容。
最后调查的结果竟然是——
江南商人自私自利,毫无家国情怀,故而不愿购买国债;因‘法不责众’之由,才阻拦其他江南商人购买国债。
这个结果让苏良三人有些失望。
王安石身份泄露,更是让三人甚是无奈。
“看来江南的国债也就这个样子了,日后还是要给这些商人上一上家国主义情怀的课,不然这些商人必成毒瘤。”曹佾说道。
就在这时。
一条消息传到了杭州城。
辽国皇帝耶律宗真薨逝,享年四十岁,谥号神圣孝章皇帝,庙号兴宗。
其在八月初四便在行宫去世,然后耶律洪基继承了帝位。
听到这个消息,江南百姓都甚是兴奋。
当年,宋夏战争之时,正是耶律宗真趁火打劫,增加了岁币,导致江南赋税突增。
而今他薨去,对辽国将是一次巨大的打击,其内乱必将更加严重吗,这对大宋收复燕云,大有裨益。
……
一座豪华宅院的密室中。
智叟眼眶含泪,缓步走入密室,进入最里面。
最里面乃是一方桌台,桌台上方挂着一幅画像。
智叟走到画像前,跪在了地方,抽泣道:“陛下,陛下,你……你怎么就走了,我们……我们的计划还没有成功呢?我……我还等着您封我为相呢!”
画像之上,不是别人,正是辽国皇帝耶律宗真。
而就在这时,智叟宅院后门处,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一位老者。
这位老者面色红润,大步朝着门内走去。
他乃两浙路转运使、杭州知州余敬。
他自称病重,卧床难起,将杭州城一切公务都交给了通判顾岳。
其实他身体硬朗,一点毛病都没有。
而此刻,隐藏在不远处的苏良密探恰好瞧到了余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