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国舅酒后殴打东瀛特使的消息也在汴京街头传开。
听到消息的三司使王尧臣和鸿胪寺寺卿左有鼎,都迅速赶到了开封府。
……
开封府大堂。
包拯很快就捋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东瀛特使藤原信涉嫌欺负桑家瓦子的茶博士,曹佾路过为其出头,揍了藤原信一拳。
不过。
桑家瓦子怕事。
宋盼儿称不知对方是故意还是有意的,而当时屋内也没有目击证人。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曹佾恶意殴打藤原信。
包拯对这里面的道道儿很清楚。
藤原信不还手,不让属下还手,显然就是准备让曹佾承担所有过错。
曹佾算是吃了个哑巴亏,在明面上输了理。
好在事情并不严重。
“啪!”惊堂木一响。
包拯当即道:“本官宣判,曹佾恶意殴打藤原信,责令其向其诚恳道歉,并承担所有医药损失。”
在后面听审的王尧臣和左有鼎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
曹佾气呼呼地说道:“不,我不道歉。他欺负我大宋女子,而且……而且还辱骂……辱骂……我!该打!下次,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听到此话。
包拯的脸一下子黑了,这不是寻着让重判嘛!
将对方打得鼻青脸肿,然后道歉赔钱,并不算吃亏。
“他辱骂你什么了?”包拯瞪眼道。
“就是……就是辱骂我!”曹佾气得打出一个酒嗝。
“你就是喝多了!”
曹佾又道:“包学士,你随便惩罚我,流放都行,我绝对不道歉,我下次见他,我……我还要揍他!”
包拯气愤地说道:“来人啊,将曹佾送到开封府大牢,让他醒酒,明日午时前若不道歉,本官必重罚,退堂!”
当即,有衙役将曹佾架了出去。
……
片刻后,开封府外。
王尧臣、左有鼎、藤原信三人站在一起。
王尧臣一脸歉意地说道:“藤原特使,真是抱歉,国舅爷他喝多了,明日午时前一定向你道歉。”
藤原信摸了摸破损的嘴角,道:“计相,明日午时,他若不道歉,那咱们的第二个条件就变成两成利了,我说到做到。”
说罢,藤原信便坐着马车离开了。
王尧臣一脸郁闷。
左有鼎笑着道:“国舅爷跟着苏良,应该学得越来越聪明啊,怎么经商后变得如此野蛮暴躁?”
“老夫怎么知道?”
王尧臣白了左有鼎一眼,然后又返回了开封府。
曹佾若不同意道歉,王尧臣今晚必定无眠。
左有鼎想了想,决定回家睡觉。
……
稍倾,开封府后厅。
包拯并未将曹佾关进大牢,因为他知晓曹佾是被算计了。
“曹佾,老夫知晓这是个陷阱,但你打他为实情,你道个歉,赔他一笔药费,也不吃亏!”
“在开封府大堂叫嚣,还见一面打一面,还让老夫判你流刑,成何体统?你是去经商了?还是去当街头痞子了!”
“若你叔父或曹皇后知晓你如此丢曹家的脸,还不将你的腿打断!”
……
包拯正骂着。
王尧臣快步走了过来。
“国舅爷,明日午时前,你一定要道歉啊!这不仅关系着你的面子,还关系着咱大宋的未来!”
包拯和曹佾都是一愣,不知道怎么上升到了这样一个高度。
因曹佾本就知晓火器之事。
王尧臣便将藤原信的条件以及刚才所言的两成利,尽数告知了曹佾。
“国舅爷,为了大宋,你就低低头,道个歉,行不行,算是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包拯没想到还有这等事情,不由得也面色严肃地看向曹佾。
“我……我不道歉!”
此话一出,王尧臣气得直接拿起一旁的椅子,道:“曹佾,孰重孰轻,难道你不知道吗?为了大宋,难道你就不能屈尊吗?你要是老夫的儿子,今日老夫就掐死你!”
这时,包拯不由得疑惑起来。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不答应。
他想了想,道:“国舅爷,那藤原信究竟骂了你什么?”
顿时。
曹佾张嘴欲言,但想了想后,道:“他……他骂我……就是骂我,我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
随即,曹佾看向王尧臣。
“计相,不就是缺硫磺吗?我去海外找行不行,我把我的钱都给朝廷,咱们没有他难道就造不出火器吗?”
曹佾的眼泪都落下了,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包拯顿时觉得问题不简单,拱手道:“国舅爷,国事为大!”
曹佾冷静了一会儿,道:“包学士,能否将景明叫来,这个事我实在拿不定主意,想让景明帮我。”
包拯点了点头。
这时。
王尧臣道:“我去吧,我在路上便将情况与景明说清楚!”
……
此时,已是后半夜。
但苏良坐在书房中,仍未入睡。
他还在想着如何摆脱藤原信而解决硫磺问题。
就在这时。
吉叔敲门,称三司使王尧臣在门外,要让苏良与其去开封府一趟。
这个时间,那定然是有大事。
苏良穿上外套,便直奔门外。
路上,王尧臣向苏良讲述了晚上发生的事情。
苏良有些疑惑。
“不应该啊!国舅爷不会这么冲动,更不会不知国事为大,应该是有苦衷。”
……
开封府后厅,苏良来到了曹佾的面前。
“景休,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告诉我,我绝对站在你这一边,只要咱占着理,就绝不道歉!”苏良认真地说道。
此话,让曹佾心头甚暖。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道:“他……他辱骂家姐。”
王尧臣忍不住道:“他辱骂曹皇后,你说出来啊!包学士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他……他骂家姐是破鞋!”
此话一出,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三人顿时知晓曹佾为何如此愤怒,不但拒不道歉,还扬言要见一次藤原信就要打他一次了。
曹皇后,其实是二婚。
其前夫李植在成亲那日跳墙修道去了。
虽无夫妻之实,但曹皇后确实成了两次亲。
在大宋。
百姓都尊重曹皇后,无人嚼舌根。
而今,一个东瀛人说出这样的话语,曹佾怎么可能不怒。
三人皆知曹佾与曹皇后的感情。
曾经。
官家与曹皇后不睦,曹佾都有过想将曹皇后接出宫的打算。
在曹佾眼里。
大宋能不能拿到硫磺,未来会不会更好,根本没有曹皇后重要。
世上的一切,都没有曹皇后重要。
他年轻时修道,后来经商,根本就没有士大夫那种为国要牺牲一切的觉悟。
这一刻。
包拯和王尧臣都不敢再劝了。
苏良思索了一番,道:“此事交给我吧,明日午时前,我带着国舅爷去找藤原信,保证妥善解决此事。”
……
翌日,一大早。
藤原信就去了樊楼。
他在等待曹佾道歉,等待曹佾在众目睽睽下向他道歉。
他之所以招惹曹佾。
其实也想看一看,东瀛的硫磺在宋人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他见到王尧臣那紧张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提的三个要求,大宋一定能接受。
不多时。
樊楼大厅,人满为患。
百姓们都想看一看曹国舅会不会低头向东瀛特使道歉。
藤原信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已经将大宋踩在脚底下。
这时,苏良和曹佾来到了樊楼。
三司使王尧臣和包拯也身在人群中,他们想瞧一瞧苏良会如何解决此事。
人群迅速让出一条道来。
苏良和曹佾大步朝着前方坐在红木大椅上的藤原信走去。
与此同时。
有数名精壮的汉子缓缓靠近藤原信身边的护卫。
在苏良和曹佾距离藤原信还有不到三米时,苏良突然喊道:“动手!”
唰!
在这一刻。
数名精壮的汉子几乎在一瞬间制服了东瀛护卫。
而后。
苏良和曹佾来到藤原信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上了拳头。
一边揍,还一边喊。
“欺负我大宋的女人,该不该打?”
“该打!”
“敲诈勒索我大宋朝廷,该不该打?”
“该打!”
“不知礼数,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该不该打?”
“该打!”
……
此时的苏良和曹佾就像两个街头混混一般,拳打脚踢,将藤原信揍得只能抱着脑袋。
周围的人们都看傻眼了。
大年节下。
大宋宠臣、台谏之首苏景明和国舅爷,竟然在光天化日,如此多人的围观下,群殴东瀛特使。
这场面,太难见了,太壮观了!
不远处的开封府衙役都是一愣。
这两人打架,谁敢去抓啊!
再说,也完全挤不进去。
而此刻。
王尧臣双腿一软,若不是包拯扶着,就完全瘫坐在地上了。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苏良与曹佾并未打算将藤原信打死,只为了过一过瘾。
二人见打得差不多了。
当即一脸笑容地朝着外面走去。
曹佾看向前面苏良那伟岸的背影,喃喃道:“今日的恩,我记下了,我曹佾要跟随苏景明一辈子!”
这时。
包拯望向渐渐走远的苏良,朝着王尧臣道:“计相,有没有可能,景明已经想到了获取硫磺的其他策略,他应该不会如此鲁莽!”
“他还不鲁莽?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王尧臣撇了撇嘴。
……
苏良与曹佾大步走出樊楼,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趁着年轻,就要去做想做的事情,景明,咱现在去何处?”曹佾笑容灿烂地说道。
此刻的他,怒火已得到彻底释放。
漂漂欲仙。
苏良看向前方的高楼,道:“去禁中,认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