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御史中丞王拱辰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苏良和周元连忙站起来拱手,见到台长还是要拘礼的。
周元一脸尬尴,将脸扭向别处。
他虽然还没说完,但明显就是举荐王尧臣知贡举了。
王拱辰在屋内转了一圈后,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看向周元:“子雄,公务若不是很忙,可抽空看一看本中丞之前的奏疏,看看我是不是妄为状元之才?”
说罢,甩袖而出。
周元高喊道:“定看,定看,定会欣赏中丞佳作!”
说完后,周元的额头上已满是汗珠。
他看向苏良,无奈道:“新年伊始,我便将王中丞得罪了!”
“无妨无妨!咱这位台长心眼比针孔都小,但说实话,其奏疏确实有一定独到之处,不过……不过比起欧阳学士和王学士还是差上一些!”
周元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是整個朝堂都公认的事情。
而此刻,趴在窗户口偷听的王拱辰,气呼呼地离开了。
王拱辰和欧阳修乃是同届进士,还是连襟。
虽然王拱辰是状元,但民间都传的是因欧阳修过于风流,才没有夺得魁首。
王拱辰是一个捡漏状元。
王拱辰事事都想与欧阳修较个高低,却事事都不如欧阳修。
而王尧臣,乃是天圣五年的状元及第,比二人还要早一届。
资历和学识都要高于王拱辰。
王拱辰并不差,但与此二人相比,就矮上一截了。
苏良坐在桌前,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举荐欧阳修知贡举。
当即也写起了举荐书。
两日后。
垂拱殿的御案上已堆放了近百本举荐奏疏。
举荐欧阳修者,是因其才高。
举荐王尧臣者,是因其德厚。
举荐王拱辰者,则是采取排除法。
欧阳修私德有损,王尧臣过于沉湎学术,不擅创新。
这样排除,倒是王拱辰最合适了。
就在朝堂官员们议论着此次知贡举者,到底是欧阳修,还是王尧臣,还是王拱辰的时候。
三司使张方平突然上奏自荐知贡举,且还写了一篇《论学子文弊书》。
矛头直指前国子监直讲石介、现任国子监直讲孙复。
此篇文章,宛如一块巨石砸在一方湖面上。
“伏以礼部条例,定自先朝,考较升黜,悉有程式。”
“自景祐元年,有以变体而擢高第者,后进传效,皆忘素习。尔来文格,日失其旧,各出新意,相胜为奇。”
“至太学之建,直讲石介、孙复益加崇长,因其所好尚而遂成风,以怪诞诋讪为高,以流荡猥烦为赡,逾越规矩,惑误后学。”
……
大概意思就是——
科举考试,历来都有章程。
但自从石介、孙复入太学后,太学与国子监的学子们在他们的影响下,形成了一种怪诞流荡、晦涩难懂、以讽刺时政取巧的应试文风。
此次科举应摒弃这种风格,不然将会惑误以后的学子们。
民间学子将此文风称为:太学体。
去年州学、县学扩建,里面的大多学子,学习的都是太学体这种应试文体。
张方平可谓是一鸣惊人。
再有月余就要进行省试,而应聘主考官的官员却想要更换考试大纲!
若朝廷以其意而行,那学子们估计就要慌了。
这就好比苦练了三年的杀猪之术,临到上场时,突然改成了屠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