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你也快写奏疏,孙谏院定然是要外放了,若官家再将杜相公罢相,中书可就再无贤臣了!”
“敢问希仁兄,为杜相公说情的理由是什么?”
包拯胸膛一挺,道:“我朝大臣,当以杜相公为法,中书不能失去这么一位朝堂柱石!”
大臣当以杜衍为法?
苏良不由得哭笑不得。
“希仁兄,此话没毛病,但这样上疏,只会让杜相公罢相来得更快一些!”
“为何?”
苏良环顾四周,然后与包拯走到前方的槐树下。
“官家以仁德著称,其仁德宽厚之名,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来自内降诏书,这点你是否同意?”
包拯微微点头。
“官家为一些宗戚近幸减免罪责,私下恩赏可影响朝政?”
“几乎不影响。”
“既然不影响,为何要死揪着官家行展现仁德之名的事情呢?”苏良反问道。
包拯微微摇头,道:“但这种做法坏了规矩,杜相无错,其扣压丁度的奏疏也不算有错,此非专权,而是尽职尽责!”
“我知杜相无错,章相公、王中丞等人也知道杜相不算有错,但他们还疯狂地弹劾,源于一点:杜相阻碍了官家成为仁君的路!”
包拯面带疑惑。
“官家已年近不惑,自亲政以来,我们与西夏三战全输,被迫增加岁币求平安,军事上毫无建树;而今新政又以失败告终,朝堂上亦无建树;且官家还没有儿子,这可是顶着不孝的名头,令天下百姓都说不出口!”
“如今他好不容易博得一个‘仁’的名头,习惯于宽仁待人,私下恩赏减罪,以得人心,还要被臣子掐断,他能不生气吗?”
“官家虽仁善,但不是圣人,咱们想着青史留名,官家何曾不想?这种内降诏书的小事,既然不影响朝政,让官家做了又如何,何必要较真呢?”
包拯听得苏良这么一说,才突然意识到官家竟然过得这么可怜!
被朝臣监管。
被后宫催生。
天下百姓过得不如意了骂他反他。
西夏辽国缺钱了便想方设法从他的口袋里挤钱……
苏良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简言之:
赵祯亲政十余载一事无成,好不容易博得一個“仁”的名头,杜衍还阻止他行仁善之举。
包拯无奈地揉了揉脑袋。
顿时明白苏良为何说他手里的奏疏将加速杜衍罢相了。
赵祯是个顺毛驴。
包拯挺杜衍,就相当于助杜衍干涉赵祯的那一点点皇权自由。
这是赵祯绝对不能接受的。
“那……该如何是好?就眼看着杜相被排挤出朝堂?”
苏良想了想,道:“我有一法,可以一试。”
“快快道来!”
“咱们稍后便去寻杜相,让其向官家上疏认错,承认扣压丁度的奏疏有错,但绝对不承认是为了包庇孙甫,如此一来,大错就变成了小错。”
“内降诏书的事情,官家自然不会公开来说。杜相一旦表态认错,官家便知杜相以后不会再扣压他那些对朝政没什么影响的诏书了。”
“接下来,我们保持沉默,让王拱辰那些人使劲弹劾,然后杜相还可用出你教我的那招装悲苦。官家仁善,必生怜悯之心,再考虑朝堂情况,没准儿不会罢相!”
包拯点了点头。
“不过……不过……杜相认死理,一旦认定的事情,恐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此事关系着他的贤相之名,恐怕不会妥协。”
“个人名声还能比我大宋的江山社稷重要?孰重孰轻,杜相心里必然有一杆秤,我们道明情况,谋事在人,成事只能看天了!”
这是目前苏良能想到的,唯一可保住杜衍相位的办法。
此外,苏良拦下包拯去上疏还有一个理由。
孙甫外放,谏院主官的位子应是包拯的,但包拯要硬挺杜衍,惹得官家不悦,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