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长睫微垂,黝黑凤眸里难掩沮丧。
“我不敢说,我怕一语成谶。”
“傻男人…你咋这么憨啊?你说吧,我绝对不可能杀你,而且你有何让我不信的?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大家有目共睹的。”
望着面前姑娘那张娇艳英气的娃娃脸,她细嫩的脸皮上笑吟吟地,眉眼弯弯语气温柔,极大地安抚了高长恭内心的不安和无助。
他缓缓吐出一口郁气,盯着她的眼睛。
她此刻的眼神里满含关切与深情,清澈又坚定。可不像梦里那位绝情的天女陛下,目光那么冷那么狠绝。
高长恭嗓音清冽沉稳,被他刻意压低:
“我梦见大齐和周国都被你吞并了,当时高家带着玉玺投降于你,我手握大齐三军的四十万精兵,只想自保……”
“多少?你说夺少?!”
“四十万精兵”这几个字一闯入耳内,元无忧天灵盖差点炸开!便再也听不进去别的了。
元无忧心道,高长恭你可真敢想,四十万精兵入长安?要知道,当年她母皇所率的六镇起义才二十来万人,就能把北魏掀翻了天,高长恭这四十万精兵想干什么?统一南北朝?!
她不由得细思极恐,高长恭恐怕泄露军情了,如今齐国服役的竟有四十万精兵了?别说梦里她不可能让齐军入长安,就连现在,她一想到头顶悬着四十万精兵,半夜都要做噩梦。
这边小姑娘瞪着琥珀凤眸,抿嘴盯着眼前的鬼面男子。他却毫未察觉她在意的痛点,仍长睫微抬,漆黑凤眸倨傲地剜瞪着她,哼道:
“四十万啊,怎么了?那可是高家安身立命的仰仗,我哪敢拿高家的生死存亡来赌你的偏爱啊?结果有人拿你赤霄剑来送酒,说不愿见我……”
元无忧突然想起来之前的旧梦里,高长恭就是被高纬的天子剑给赐死。而刚才在母皇的梦里,自己亲爹也是被定情的干将莫邪赐死。
她正色道,“听着高长恭!你给我记住,以后倘若有人拿我的剑来杀你,你就先杀了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想借刀杀人的,因为那人一定是偷我佩剑的乱臣贼子。”
“为何?你就确保不会拿自己的剑代天宣命吗?”
“不会,我的剑永远只会保护所爱之人,绝不会刺向所爱之人。”
面前的小姑娘目光坚定,语气郑重,把高长恭感动的心里热血沸腾,身上却麻酥酥的。
他果断伸出双臂,一把将心爱的姑娘拥进怀里,却因臂上的龙鳞护腕太过尖锐冷硬,铬到了独臂姑娘受伤的左臂,疼的她嘶一声。
与此同时,高长恭也发觉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被汗浸透了,有种沙挺的刺痛感,疼的他也直哼哼,又讪讪松开了怀中的姑娘。
“抱歉…”
“别抱歉,你也是为我才受的伤。”
元无忧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自己缠成粽子的左臂,那双褐色眼眸仍一眨不眨地,直勾勾盯着眼前的鬼面男子。
“所有人都想削弱你的体能,但我是真心疼我的男人,好好养着,我会回来找你的。”
男子将细密的长睫一掀,眨着黝黑凤眸,目光坚毅,眼窝里却流淌出哀伤。“倘若有一天,我和高家阻挡了你的路,你会怎样?”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但你不能苛求我对高家其他人爱屋及乌,他们害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倘若……是我阻挡你,你对我是取,还是舍?”
“我会强娶你,让你舍弃高家那群累赘。”
“呵……”高长恭自嘲一笑,刚才还温柔深情的眉眼,忽然将凌厉的剑眉上挑,漆黑凤眸微斜,眼神倨傲。
“如果只能依附你而活,我恐怕唯有死路一条。我并非怀疑你护不住我,只是不敢把自己的命交由另一个人。我怕你听信谗言,不再信我,不再护我。”
“……以后的事那么久远,你为何要先入为主,往不好的方面想呢?怀疑一旦产生,就成了定罪,你还是不信我。”
“你也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