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来热河的目的有二,第一是把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组织架构和运行模式以奏折形式呈报给满清朝廷,请满清朝廷批准呈递奏折这一点虽然可以让驿站代劳,但涉及到很多现代外交知识和新式名词,为了谨慎起见和确保获得通过,吴超越还是让既懂洋务又懂满清官场的郭嵩焘亲自跑了一趟,方便满清朝廷垂询。
郭嵩焘的第二个则是替吴超越打探热河现在的具体情况,了解咸丰大帝的病情轻重,是否有可能在近期内蹬腿断气。为此,吴超越还特地让张德坚给郭嵩焘安排了几个精干特务随行,以便郭嵩焘随时调用。
当然了,吴超越和郭嵩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郭嵩焘一行人还在路上时,咸丰大帝就已经急不可耐的蹬了腿,提前帮郭嵩焘完成了最为重要的任务。同时郭嵩焘更没想到的是,咸丰大帝前脚才刚蹬腿,肃顺后脚就把吴超越全力扶上了湖广两江总督的惊人高位,让吴超越当上了长江中下游流域的名誉土皇帝。
老大的老大这么给力够意思,做为吴超越帮凶的郭嵩焘到了热河行宫之后,当然第一时间跑到了肃顺的住处求见,代表吴超越向肃顺磕头致谢。然而很可惜,肃顺在热河临时住所的随员却告诉郭嵩焘,说肃顺忙得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有回来住宿,一直都是住在行宫之中。郭嵩焘无奈,也只好跑到热河行宫的官员接待处报到,按规矩请求肃顺召见。
很可惜,肃顺的确忙得十分厉害,加上鬼子六恰好在同一天领着一部分京城官员来到了热河叩谒梓宫,肃顺需要了解京城方面对顾命八大臣的立场态度,还有试探鬼子六三兄弟被排挤出权力中枢的反应,所以那怕郭嵩焘是吴超越派来的代表,也破天荒的被肃顺要求两天之后再来拜见。郭嵩焘对此当然不敢有任何的抱怨,在行宫外假惺惺的痛哭了几句咸丰大帝,就老老实实的跑回了馆驿休息等待,同时让随行特务尽量打听热河情况不提。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来到热河的第三天早上,郭嵩焘再次来到热河行宫请求拜见肃顺,结果这一次总算是被侍卫领进行宫,然而侍卫却没有直接把郭嵩焘带去见肃顺,对郭嵩焘说道:“郭大人,肃中堂说了,既然你恰好赶上了这个关口,那就顺便给你一个恩典,让你到先皇的梓宫面前哭拜一番再去见他。”
感叹了一句肃顺对吴超越的爱护,根本没这个资格的郭嵩焘忙说自己不知能有这样的机会,没能准备提前准备祭品怕失恭敬,领路的侍卫却笑了笑,问明了郭嵩焘的官职品级又稍做吩咐,很快的,一份符合郭嵩焘身份的祭品就送到了面前。郭嵩焘见了大喜,忙拿银子谢了这些侍卫,然后赶紧随着侍卫到咸丰大帝的梓宫前设祭哭拜。
假惺惺的嚎哭了许久,还是在侍卫的催促下,郭嵩焘才收住哭声抹去泪水,又向咸丰大帝的棺材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方才起身。结果在随侍卫离开灵棚时,郭嵩焘却又无意中注意到了灵棚前正在鬼哭狼嚎的萨满。
此前从没看到过满清建奴从通古斯带来的萨满跳神,好奇心旺盛到为了了解西方文化可以苦学一门外语的郭嵩焘难免多看了几眼,结果也是芝麻掉进了针眼里在此期间,之前跪伏在主萨满四周的小萨满突然在鼓声中整齐跳了起来,郭嵩焘又随意的盯住了一个小萨满细看时,顿时就觉得有些面熟,心中惊讶暗道:“怎么好象在那里见过?”
与此同时,那个小萨满也正好看到了郭嵩焘,大惊间那小萨满赶紧低头,心中惊道:“这狗奴才怎么也来了?他看到我没有?会不会认出我?”
郭嵩焘这边,很是狐疑的随着侍卫离了开了灵棚之后,在前往临时军机处的路上,郭嵩焘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那个小萨满的依稀熟悉面孔,却又死活想不去在那里见过。最后,还是在侍卫进了临时军机处向肃顺通禀的时候,郭嵩焘才猛然想起那张依稀熟悉的面孔属于何人,也顿时在心里惊叫道:“是他?怎么可能?!不可能是他啊?!!”
心中震惊的时候,临时军机处里已经传来了肃顺等人召见的命令,郭嵩焘不敢怠慢,赶紧收回心神,随着侍卫进了临时军机处,向以载垣、端华和肃顺为首的顾命八大臣行礼。挂名顾命首席的载垣则微笑说道:“起来吧,你就是郭嵩焘?听说在京城的时候,是你带着洋人去搜了惇王爷和醇王爷的王府,让洋人从床底下把醇王爷揪了出来?”
“载王爷,下官当时绝不是为了故意羞辱二位王爷啊!”
郭嵩焘赶紧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解释道:“当时洋人找不到朝廷的议和大臣谈判,下官担心洋人会因为无人可以谈判在京城里乱来,这才被迫带着洋人去找惇王爷和醇王爷,洋人搜查他们的府邸,也不是下官的主意啊!”
载垣和肃顺等人的爽朗大笑让郭嵩焘稍微放心,载垣笑道:“慌什么?我们没怪你的意思,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才对,听说因为你的劝说,洋人连我们王府的一根草都没碰,这份人情我们可一直记在心里。”
“没事。”肃顺也笑着说道:“惇王爷和醇王爷是上了折子弹劾你,可我们把实情禀报给了先皇后,先皇不但没怪你,相反还把惇王爷和醇王爷臭骂了一顿。”
见载垣和肃顺等满清朝廷目前事实上的掌权者这么说,郭嵩焘这才松了口气,又赶紧在肃顺的要求下报告了自己的来意,呈上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组建情况的奏折和具体规章制度,然后表示愿意为肃顺等人做详细介绍和解释。然而载垣却翻看着折子摇头,说道:“不急,我们这几天太忙了,等我们先把这些东西仔细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你。如果能行,直接过也没多大问题。”
郭嵩焘应诺,忙又替吴超越叩谢肃顺和载垣等人对吴超越的提携之恩。载垣和肃顺等人纷纷挥手,都说只要吴超越尽心当差,利用好自己们赏给吴超越的权力尽快平定长毛就是最好感谢,然后又问了湖广方面的一些具体情况,郭嵩焘一一作答,也不断巧妙恭维载垣和肃顺等人对湖广方面和吴超越的重视关照,与载垣等人言谈颇欢。
话语再投机,政务繁忙的肃顺和载垣等人也没时间和郭嵩焘过多唠嗑,没过多少时间就让郭嵩焘告退回去等待消息,郭嵩焘谢了,忙又在侍卫的引领下告辞离去。结果也是在出了临时军机处的时候,郭嵩焘才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是不是应该把那个人的情况报告给肃中堂他们?究竟是不是他?我会不会看错?”
“筠仙,稍等等。”
正当郭嵩焘犹豫难决的时候,背后却又传来了肃顺的招呼声,郭嵩焘慌忙回头时,却见肃顺竟然亲自出了临时军机处向自己走来,郭嵩焘赶紧又行礼时,肃顺却赶开侍卫把郭嵩焘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筠仙,慰亭叫你来热河,除了递折子和以备查询外,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有。”郭嵩焘不敢隐瞒,老实答道:“不敢欺瞒肃中堂,吴抚台还要我替他打探先皇的病情,只是没想到下官还在北上路上时,先皇就已经驾崩了。”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事?”
肃顺追问,双眼还紧盯住了郭嵩焘的眼睛,郭嵩焘茫然摇头否认,肃顺却不肯死心,又问道:“有没有叫你再替他去拜见什么人?或者给什么人捎带书信?”
郭嵩焘继续摇头否认,然后见肃顺的神色不对时,精通官场门道的郭嵩焘终于醒悟过来,忙低声说道:“请肃中堂放心,湖广官场人人皆知,吴抚台他不止一次的当众言道:他少年时就随祖父到上海居住,这么多年来,对他最好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舍得拿命为他换命的吴健彰吴大人,另一位就是肃中堂你,肃中堂你对他的恩情之深,甚至还在他的父亲之上。”
见郭嵩焘的目光和神情不似作伪,肉麻的话语也万分诚恳,肃顺这才露出了一点欣慰笑容,笑骂道:“算那小兔崽子还算有点良心,老子总算是没白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