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间她唯一答应下来的事情, 也不过是求了薛婉樱,为阿弟寻了一位好的先生罢了。甄弱衣的弟弟甄耀祖,今年正好十五岁,一年前甄耀祖参加童子试,侥幸中了秀才,可把甄边氏激动坏了。
甄弱衣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婢女出身,能被丈夫看重,在家中有一席之地,靠的不过是女儿在宫中的圣眷。可君心难测,这几年间天子身边的新宠就没有断过,就说郑美人徐美人,相继生下皇子,又相继失宠,况且甄弱衣没有子嗣傍身?
可怜甄边氏一想到女儿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境地,便愁的几乎睡不着觉。只是忧愁的到底是女儿的前程,还是自己的,又或者二者皆有,那便不得而知了。
好在,她的儿子总算争气,她的女儿再不上进,看起来也就没有多少关系了。甄弱衣想,这大概也是甄边氏这近一年来再没有频频往宫中给她递口信的缘由吧。
不知不觉中,甄弱衣就走到了和安的居所门口。小公主的哭声自屋里传来,都快震天了。甄弱衣轻咳一声,伸手在门棂上敲了敲,小公主抬起头,望见甄弱衣,立刻就不哭了,巴掌大小的脸上分明干干净净——原来是假哭。
甄弱衣上前,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脸:“你又哭什么?”
和安虽然只有三岁多一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精,知道甄弱衣远不像薛婉樱那样宽厚包容,若不是薛婉樱常拦着,十回里有八回她就该拿着鞭子抽人了。
因而面对甄弱衣的时候,她总是格外的听话。当下也不嚎了,只老老实实地道:“我想娘娘,我还想咸宁姐姐,她们都好几日没有来见我了。”
小姑娘抬起头,破天荒地看见甄弱衣叹了口气:“薛娘娘,恐怕一时半会儿且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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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后仙去,至今已有十日辰光,但棺木却一直停留在兴庆宫中,没有下葬。
人间四月的天,又下起了一场绵绵的细雨。门下省侍中赵邕率领群臣在玄武门哭谏,到今日已是第四日。
从前甄弱衣只听说过多事之秋,但显然弘元十一年的这个春天,并不平静。
周太后去世的那天晚上,一直细雨缠绵的天气却突然晴朗了起来。甄弱衣还记得她半夜被钟楼的十二声哀鸣惊响的时候,透过半开的窗门,看到了一弯非常明朗的月亮。
异变,出现在第二日。
高太后突然称病,不肯跪灵,甚至弘徽殿前连白缦都没有挂出来。
周家自然很是愤怒,但齐国公生性懦弱,顾忌着高太后是天子的生母,并没有发作。但薛婉樱的母亲周夫人显然并不似哥哥一样好相与,当下披麻戴孝,闯入弘徽殿诘责高太后,将高太后气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