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个二女儿狡猾多智,多智而近妖,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有斩获。他虽从未明言,可心里对她已是迷之自信。女儿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他于是便痛快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丰吉明动身去了大队部,开码单的每年下来都住那里。大队部接待的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也人之常情。
他有点忐忑,但还是努力给自己打气。不就是求人嘛,试试也不少一块肉,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也不算丢人,以前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啊!人生在世,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些困难,怎么可能不求人呢?
他又自嘲的笑了一下,敲响了灯光朦胧的房门。
一个低沉的男声应道:“哪一位?请进!”
丰吉明怔了怔,推门进去,一个男人正侧对着他在写写画画,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脸上淡然的表情一变,他放下笔站起身来,惊喜说道:“呀!丰吉明?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语毕,紧紧握住丰吉明的双手用力握了握又使劲摇了摇。
“你是?” 丰吉明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理着平头,穿着四个兜的干部服,看起来春风得意,十分精神。眉眼间是有几分熟悉。
那人轻轻捶了他一拳:“哟!你小子!还真不认识我了呀!我是丁红明,红明啊!”
这么一提醒,丰吉明这才想起来,这是他初中的同桌丁红明。
那时他是地主家余孽,丁红明是走资派狗崽子,两个少年处境相似,又都天资聪颖,彼此惺惺相惜,也深得老师欢心。
可如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裂口的大手、打满补丁的旧衣和脚趾头都藏不住的胶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丁红明毫不在意地拉着丰吉明坐下,问道:“你这些年去了哪里啊?我回城后,也回去去学校问过你,又去过你家。你大嫂说,你跑出去几年了都没有回过家,后来我又给你写信,也没有回音……”
故友相见,红了眼眶。
若是以往的丰吉明,定是不愿意旧友看见自己的落魄,他也许会假装不认识扭头就走,也许会因极度自卑而心理失衡。而此时的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叙起旧来。百分之九十九的真情流露,加上百分之一的曲意奉承,两人自然相谈甚欢。
丰吉明很快知道了自己的儿时好友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大女儿十六岁,小儿子十四岁,都在读书,他两口子都是糖厂职工,这么多年的经营,他也混成了一个小领导,所以这种有油水的差使才轮的上他。
当听到丰吉明坎坷的经历,丁红明也一脸痛惜,唏嘘不已,立即表示可以把他弄进糖厂当合同工。虽然工资不高,活路有点重,但胜在稳定,每年就是下半年收甘蔗的时候忙上几个月,上半年任务不重,时间灵活,可以轮班请假,也不耽搁家里干农活。
丰吉明有点心动,可想到岳母,他为难地说道:“我要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拖家带口的顾虑多也很正常,丁红明十分理解,只说不急,他要这一阵忙完了再回糖厂,那时候再答复他也不迟。
得知来意,丁红明爽快写了单子递给他,又问还有没有什么亲戚也需要的,干脆一并给了。丰吉明沉吟片刻,又说了女儿的救命恩人,丁红明眉头都不皱一下,又给他写了一张。
以前是自己狭隘了啊!从丁红明住处出来后,丰吉明再次觉得自己之前矫情又狭隘,看看,求人办事也不是多难!
人嘛,活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世间,无论你处在什么位置,都会遇到困难,都会有求人的时候。适应环境,才能活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