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掌声,绝不单单是为了女性也可以撑起十几斤重的狮头,像是厚棉被一样的狮囊而赞美她们是女性中佼佼者的个体,最主要的是为了这样原本对于性别有所限制的运动出现了这样一群‘异类’而赞美。
赞美这个时代,赞美在努力证明自己的她们,也在赞美背后做出改变的人……
只是陈梨安也没有想到,自己沉浸在短暂的幸福中时,李染染和几位阿姨竟然凑过来和自己嘘寒问暖起来:“是啊梨子,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要是能说就和我们说说,看看我们能帮你做些什么……”
“我看你今天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是有什么事儿?”
“你们……”
“舞狮的人什么状态,这狮子就是什么状态,你不自信,这狮子也不自信。”陈梨安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和主办方客套过的张老师就走到了前者身边,“当初我很早就和你们说过的。”
“只有你自己觉得你自己现在就是狮子,你要用狮头和动作去表达出你自己的情感,这个时候就成了狮子的情感……今天整体咱们都是高兴的动作,你的状态和大家不在一起。”
抿抿嘴,陈梨安两只手握在一起来回搅动着:“这么明显么?”
“我昨天着急,在师父那边出了点问题。”没有人提起的时候,陈梨安可能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被人提起来,陈梨安哪怕知道这件事自己其实算不上委屈,眼圈还是泛红了。
上大学之前的陈梨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两难的时候,以至于有关她的一切都是那么阳光,好想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忧愁。
可是这两年多来一切都不一样了!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责任,让陈梨安不得不去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困难,一次又一次的无可奈何,甚至是接二连三的命运弄人——陈梨安有些累了。
“哎,就和你说我们这边也不用你那么着急,能不能来咱们少上一对狮子好了。”
张老师和一群阿姨们怎么可能不知道陈梨安的心思?这孩子表面上是什么都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比李染染还要重,答应的事情,就算是熬夜、受伤也得做到。
这样的性格当然是能够成大事的,可在一群真心为陈梨安考虑的长辈们眼里又实在是让人心疼。
很多时候吃,陈梨安做任何事情首先考虑的都是‘老师如何如何’】‘舞狮如何如何’,才去考虑自己的情况如何……是陈梨安的责任感把自己压得太累了。
“但是这件事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沉默了片刻,陈梨安也能猜到老师和阿姨们在想什么,可这件事不应该他们来心疼自己,内疚给自己添加了太多工作,“既然两件事我都想做好,我就应该多想一些办法,而不是当时去出问题。”
“其实我当时真的存了一些心思去糊弄事的,等到我反应过来真的忽略了一些动作,从开头直接衔接到了结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生活中有很多悔之莫及,陈梨安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有多么严重,可以后应当是长记性了……
陈梨安都已经把自己的错误一一清算出来,张老师和阿姨们就算是再想劝,也只能剩下一句空洞到了一定程度的:“你现在毕竟还是学生嘛,能够做到这些,有这些心思已经是非常好的事情了,你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会把自己压垮的。”
“师父最看不过去的就是能够做好不做好,而且这一次不是平时的表演,在师父心中也算得上是他的一份信念了。”
就像是张老师可以接受练的不好,可以接受用各种各样创新的形式去宣传太狮,但绝对不接受太狮的狮形,动作,和重视神态的核心被人糟践一样,这样的敬畏和信念不应该只是某一代人才有的。
“说实在的,如果这些在我这里做不到的话,我觉得或许我这也算不上是一份传承……”
陈梨安是真的在检讨自己。如果说传承的只是南狮、北狮的动作,那么去找一些杂技运动员,又或者是真正意义上的演员,可能远比李染染和面前这群阿姨们做得更好。
可是传承的从来不会,更不应该是这些皮毛。
就像是张老师说的那样:扣头披囊,你人是什么状态,你这个狮子出来就是什么状态!
只传承动作,没有背后的精神,这样出来的狮子,无论是南狮还是北狮,就只剩下了空壳。就像是一个中国人,只剩下血脉,却丢了属于中国人的文脉,离开了这片土地的滋养,无异于一个停留世间的行尸走肉,即便有梦想,也终究没有归属。
“既然想清楚了,就去做好了。”张老师平时总是乐乐呵呵的和每个人开玩笑,即便是生气的时候,也很容易被几位阿姨们批评一句‘挺大个人,没个正形儿’……难得正经下来的时候,对陈梨安的影响自然也小不了。
“你和我们说的这些,你解释给你师父听。你如果担心说不清楚,我给你师父打一个电话!”
“瞧瞧,说不了两句有用的就开始想当然了!”
“就是!”
“啊?”这回倒是轮到张老师想不明白了,“我怎么就想当然了?你们一天天拿我打岔是吧?”
“你是真不想想,小陈儿现在不就是因为学太狮这件事儿不敢和她师父说么?”一旁的刘阿姨就差翻白眼儿了,“平时谁脑子都快不过你,怎么这倒想不起来了?”
“她要是能说,也不会有今天这件事儿了!”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这种事情总也瞒不住一辈子。如今事情发生了,或许也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
“我接一下电话,抱歉。”
“梨子,你们这个有直播吧?”
李元妙第一句话就给陈梨安问懵了:“什么直播?”
“是有直播。”
“师父在手机上应该是刷到了你们的直播了,刚才师娘和我说,师父在收拾行李……”
无风酿愁云,走出地坛体育馆的时候,本来还是正午时分,却不想一片灰云盖满了青天,记忆里的冰激凌店还开着,就在街的对面,可陈梨安却丝毫没有心思像是平时比赛之后去买上一支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