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做这一切可谓是机关算尽,唯独没有算到长公主会不愿嫁,百般推脱这桩婚事,更没有预料到陆筠嫁去自己娘家后多年未孕,直到她死也没有达成目的。
后来武德帝深感对不起自己这个妹妹,才会在登基后封陆筠为长公主,还选了昭阳这样一个显赫的封号。
“你的身体如何了,古德大师医术出众,传闻有起死回生之能,难道还不能治愈这小小的咳疾吗?”
陆筠听着陆执徐的低咳声,看他攥拳遮住嘴角,不由的关心问道。
泰安别苑不远处便是泰安寺,泰安寺的主持古德大师德高望重,素有贤名,陆筠便是来此礼佛才停驻在别苑,路上恰好偶遇了陆执徐,姑侄二人这才同行。
陆执徐眸光暗淡:“侄儿自幼体弱,每年冬春交接都要病上一场,劳烦姑姑为我费心了。”
陆筠也叹了口气,自己这个侄儿也是可怜,身为嫡子却不被看重。生母早逝,生父不慈,幼年还遭了后宫妃嫔的毒害,以致身子骨比他那些兄弟弱上不少。
“那良嫔着实可恨,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给皇子下毒,皇兄将其杖杀反倒是便宜她了。”
陆筠此话明明语气风轻云淡,却难掩话语中的狠意。
陆执徐闻言淡笑不语,仿佛遭此劫难的不是他一般。
等心中翻涌的情绪平静下来后,她仔细打量了打量对面这个多年未见的侄子,不由得想起了她那位早逝的大嫂。
先皇后出身颇高,美丽端庄。
陆执徐神似皇后,眉眼却比皇后长得还要秀丽几分,长眉若柳,身姿玉树,恍若神人。
陆筠心中感慨,语气怀念道:“你跟你娘长得很像。”
她那个大嫂是个好人,但是太过柔弱,不说成为皇兄的贤内助,就连和当时皇兄麾下谋士将领的夫人们打好关系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是在皇兄登基之后,她也只一味躲在宫中吃斋念佛。
可惜后宫中最容不下心性软弱之人,先皇后能够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却做不成这大雍皇朝的一国之母。
后来先皇后在后宫争斗中失利,以致宫权旁落,再加上娘家在前朝也不得力,先皇后心思郁结,最后只能郁郁而终。
陡然听到长公主提起自己生母,陆执徐面色微怔,眸光意味不明,不知是怀念陆筠话中的生母,还是想到了其他。
他将拈在修长手指间的棋子落下,半散的长发随着手臂动作垂落,打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让陆筠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这时正好有护卫进来说有要事禀报,陆筠扶着嬷嬷的手臂起身,避嫌去了偏殿。
春末的风带着夏日即将来临的炎意,吹的窗外湖面清波微荡,恰如此时陆筠的心湖。
到了偏殿,李嬷嬷看着呆坐出神的公主心中很是酸涩。
身为公主的奶嬷嬷,她是陪着公主长大的,一眼不差地看着她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美丽少女,看着她情窦初开却又无奈远嫁。
“公主,那靖国公发妻早逝,听闻至今再未娶妻,如今驸马和太后都……”
说到这李嬷嬷有些难言:“您此次回京后,不如请陛下做主。”
李嬷嬷话虽未说明,但意思不言而喻,二人一个寡妇,一个鳏夫,倒也是相配。
陆筠摸着手上的玉镯出神,听了李嬷嬷的话放下手,喃喃自语道:“哪像嬷嬷你说的那样简单。”
话虽这样说,可陆筠终究是意难平。
哪怕她早已嫁做人妇,可这些年那道驾马奔驰的身影还是牢牢印在脑海里不能忘却。
但她毕竟是个公主,就算不知万民疾苦,可也是读过史书的,自古以来皇室哪有什么真的亲情,不外乎是一方有意维护,一方刻意迎合罢了。
就说她自己,皇兄对她的恩宠中有多少是真的因为兄妹情深呢,想来大部分还是愧疚,愧疚太后因一己之私使得她远嫁,偏偏嫁的又不是良人。
不过就算是愧疚,一个帝王的愧疚也足够她成为别人眼中一个重要的筹码。
陆筠转头望向主殿方向,不说别的,就今日她那个侄子说起往事惹她失态,就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摇了摇头,嗓音含笑:“嬷嬷。”
李嬷嬷听到公主叫自己,上前走近了些:“公主可是要老奴做些什么?”
“并未,嬷嬷,本宫只是觉得好笑。”
她这几个侄子啊,面上各个风轻云淡,在皇兄面前一个比一个乖巧,可私下里确是手段尽出。
“嬷嬷,你说,本宫这些侄子们,到底谁才能被皇兄看重呢?”
李嬷嬷不敢妄议帝王,脸上有些为难。
陆筠也不需要李嬷嬷真的回答,只是忍不住想找个人说说话,毕竟别人不清楚皇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她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亲妹妹确是一清二楚。
她自言自语道:“我这侄子到底是嫡子,将来还不知如何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外如是。”
皇兄是多狠心的一个人,将来她的这些侄子们是有的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