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忍不住爆了粗口:“说出来不臊的慌吗?啊?!而当地州县官畏惧于你,凡是告你家的案子一律不予受理,甚至还主动帮你‘收拾’不听话的百姓。毕竟前途在你手里捏着呢,谁敢得罪你呀?!
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县令叫谈应祥的不知深浅,杖责了你家一个恶奴,然后呢?他到现在还在一个偏远的下县当主簿吧?不妨告诉你,就在昨日,朕让内阁下了调令,调此人回你老家宝坪县重新担任县令,朕还给了他一道便宜行事的密旨,你猜他会怎么做?”
向栉这次彻底惊呆了,表情终于不再淡定,露出了满脸的惊恐:“陛下,罪臣罪该万死,任凭陛下处置,求陛下饶过臣的家人吧!臣父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啊!陛下开恩!”
“你父亲能否善终取决于你的态度,朕也懒得再跟你费口舌,后面之事你自己说吧!”祁翀冷冷道。
“回陛下,”向栉一下子老实了许多,如实供述道,“臣应该比陛下更早知道架阁库焚毁之事,因为臣一个侄子用六百里加急向臣禀报了此事。臣闻讯后大怒,又猜到了其中缘由,便开始联系张子器和汪臻。
张子器都做了什么陛下已经知道了,臣便不再赘言。臣这样做原本是打算让朝官集体弹劾柳明诚,事实俱在,陛下迫于压力只能处置于他,如此陛下便是自断臂膀,江南均田之事也无人能够推行下去。
至于汪臻,他远在郧州,牵涉不大,主要是想利用他儿子汪珩。汪珩此人,轻浮愚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曾经恩荫了一个监生身份,本来是连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没有的,挑中此人就是为了让他坏事!
臣原本的计划是,将考题告诉汪珩,以他的性子肯定藏不住秘密,早晚会泄露出去。在此期间,贾绅会设计安排汪珩与罗颋一起吃饭,毕竟二人曾是国子监同窗,也算是有些交情,碰上了一起吃顿饭也是合情合理。然后考题泄露的消息便会传播出去,此时,贾绅便会威逼利诱汪珩及其他知情人一起指认罗颋为泄密之人,罗汝芳父子百口莫辩,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只可惜,万没料到,汪珩身边有个比他还不靠谱的李文规,没等贾绅安排好那场邂逅,他就已经将考题卖了出去!臣万不得已,只好认下了泄题之罪,反而让罗汝芳父子逃过了此劫!”
向栉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祁翀却听得勃然大怒、心惊肉跳:“好歹毒的手段!罗先生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毁他清誉!”
“陛下,罗阁老不止是得罪了臣,他是得罪了天下的士人!当年他被下狱,没人知道他是冤枉的吗?人人皆知呀!但是为了安定天下士子之心,世宗皇帝只能牺牲他一个!如今,他重蹈覆辙,与天下士族为敌,甚至蛊惑陛下倒行逆施,如此国贼,死不足惜呀!”
“哈!这倒奇了怪了!你为一己私利抢掠民田、陷害大臣、攻讦天子,还成了大忠臣了!罗先生为国为民反倒成了你口中的国贼,真是颠倒是非、强词夺理!”
“陛下,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千百年来皆是如此!陛下因为一点赋税便与士大夫夺利,这是大大的不智啊!天下士族都会因此而成为陛下的敌人,则届时陛下与‘独夫’何异?
就以此次士子罢考为例,那些士子为何甘冒风险参与罢考?他们不知道一旦失败的后果吗?因为他们都是家中有田产的大户子弟!贾绅为何宁愿牺牲自己的前程来陷害罗汝芳?因为他的祖父当年也曾参与‘投献田案’,虽然官职低微,参与不深,可只要罗汝芳在位,对他的家族而言就是一柄悬在头顶上、随时可能斩下来的利剑!罗汝芳不除、新政不废,天下士子心中不安哪,陛下!
陛下,臣等的做法虽然卑鄙了些,可忠君爱国之心天日可鉴!”向栉说得声泪俱下。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自私自利,还在这里巧舌如簧!朕的新政到底是利国利民还是倒行逆施也还轮不到你这种贪官污吏来评价!”祁翀如今对向栉厌恶至极,懒得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再费口舌,便将话题又引了回来,“朕再问你,照你所说,贾绅参与此事尚可理解,汪臻为何将他的儿子也牺牲掉呢?难道他也跟罗汝芳有仇不成?”
“仓促之间要找到一个能跟罗颋牵连上的今科士子并不容易,恰好汪珩就是最合适的。而且,汪珩是汪臻跟通房丫头生的庶长子,在家中地位不高,脑子又笨,最不得汪臻喜欢。汪臻赴郧州上任,全家都带走了,唯独留下了汪珩,说是让他留在京城参加会试,实际上就是不待见他!而且以他的能力本来也是考不上的,就算失去功名无法再入仕也不算什么损失。到时候臣再找人运作一番,保住他的性命就是了。”
“哼!算盘打的真好啊!稳赚不亏!”祁翀冷笑了一声,“继续!”
“就在张子器去袁继谦府上游说袁逢的时候,袁逢意外地帮了我们另一个忙,那就是提供了席安弹劾柳明诚一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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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器将这个消息告诉臣的时候,臣大喜过望,便定下了将御史台也拖下场的戏码,而且如此一来,跪谏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张子器按臣的指使,故意让袁逢将席安奏折的内容透露给了徐邦昌,还骗他说陛下其实很忌惮项国公,只是怕名声有损,不好轻易贬黜,而消息来源自然是袁家姻亲杜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