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年、罗汝芳等人听得都是直皱眉头,这两个问题他们事先的确没有想到。只有祁翀在心里默默赞许邱维屏的细致。果然不愧是资深大法官啊!够严谨!
见内阁为难,祁翀主动将这个问题揽了过来:“这个问题朕来回答邱卿。第一问,若同户宗亲获罪在先,分户在后,那么朕以为政审是不应该通过的,否则政审令便形同虚设了;至于邱寺卿所言牵连过重也有道理,不如加个限制吧,将同户宗亲范围限制在三代以内,将刑罚限制在徒刑以上,即满足三个条件,三代以内且同户、所获之刑为徒刑以上,这样便大大缩小了范围。第二问就简单了,父、祖、兄弟获罪的,无论是否分户都是不能通过的,不过刑罚也可限制在徒刑以上,但也有个例外,即父、祖、兄弟若是为官吏者获罪,不论其刑罚轻重,政审一律不通过。邱卿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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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所言甚是,臣再无疑问。”祁翀释疑之后,邱维屏也没有进一步再问,躬身退下了。
“嗯,此政审令内阁进一步完善后,交由各州县官员严格执行,若发现有执行不严,致使政审不合格者参加科举,相关官员一律问责!”
“臣等遵旨。”
“邱卿今日所提这两问都是内阁所拟条陈中语焉不详之处,可见内阁诸公虽政务经验丰富,然于律法一道仍有不甚精通之处。”祁翀说着扫视了杜延年、林仲儒等人一眼,站在最前的内阁六人俱都面露羞愧之色,杜延年脸色尤其难看。
祁翀看在眼里,便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下朝之后又叫了内阁、邱维屏、许衍、展骞到御书房说话。
“朕今日朝上那样说倒不是指责内阁什么,毕竟术业有专攻嘛!”祁翀首先对杜延年等解释道。
杜延年等连忙请罪:“是臣等虑事不周,有负皇恩。”
“诸公不必介怀。不过,经过此事,朕倒的确有些想法了。诸公可以考虑考虑,司法之官是否就应心无旁骛,专研律法,就如邱卿一般,精研律法十数年,如此方能厚积薄发,一针见血!”
“陛下的意思是?”杜延年疑惑地望着祁翀,其余几人也都未能理解祁翀话中之意。
“司法官员职业化!简单地说,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的官员原则上不再从其他各部选任,也不再调往他处任职,而是从任官之初就固定下来只在这两处任职,选官途径也要有所不同。”
“陛下,我朝于进士科外本就有明法科的考试,虽不如进士科开科次数多,可也能从中选拔人才呀!”这下就连邱维屏也糊涂了,他自己就是进士科出身,不也在大理寺做得好好的吗?
“明法科此前固然有,但开科时间不固定,录用人数少,录用者官职普遍不高,能做到三品以上者凤毛麟角,说白了,就是朝廷不重视律法方面的人才。尤其是御史台,御史基本都是进士出身,于律法一道实在谈不上精通。当然,邱卿是个例外,以进士出身,不求入阁拜相,而于律法一道潜心钻研十数年,这实属难得。但个例终究是个例,难以推而广之。”
祁翀这番话众人倒也认同,一直以来,进士出身的官员不能说丝毫不懂律法,但往往也只知道个大概,很少有人精通此道,除非刑部、大理寺任职者,其余人也不会去认真钻研。而任职刑部、大理寺者也极少有邱维屏一般打定主意干一辈子的,往往只是拿这两个地方当个跳板,因而也不会在庶务上用心过多。
但长期以来都是如此,三法司也依旧那么运行着,无人觉得有何不妥,因此,祁翀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众人还是有些不解,只有杜延年、罗汝芳在暗自猜测,陛下这是要动三法司了吗?
果然,祁翀继续道:“三法司怕是也要改改了,不过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朕还要再想想,内阁、三法司也都想想。今日叫你们三位来,主要是想问问严鼎的案子有结论了吗?”
“回陛下,严鼎谋逆已是罪证确凿,其本人昨日也已认罪画押,臣等拟的是凌迟。其余党羽如俞衡、荣庆等人也俱都认罪,军中都头、军使以上者也已全部到案,俱都论了死罪。主犯之人全部抄家,家人也都依律定了或死或流。”邱维屏忙道。
“那就结案吧,该杀的杀,该服刑的服刑。凌迟就不必了,终究是开国功臣之后,他自己与国也是有功的,按八议之制减等吧,枭首即可。犯人家属也都减等处置,能少牵连尽量少牵连,能不杀尽量不杀,流放蛮荒之地即可。女眷也不必追究,放她们一条生路。还有吉平县那个案子,过了二月二,都一并处置了吧!”
“臣等遵旨!陛下宅心仁厚,实乃万民之幸!”邱维屏难得的捧了一句,但众人无人觉得这是一句吹捧,因为跟以往动辄满门抄斩相比,陛下对谋逆者的处置实在是太过宽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