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厨子今日是怎么了?脑子糊涂,放了两遍糖?”柳明诚将酥饼放下问道。
“还真不赖王厨子!”赵夫人笑着解释道,“宫里前几日赐下来一个厨子,还说原本就是我父亲给送进宫的——我都不知道父亲何时还做过这样的事。本来我也没打算用他,毕竟早点一向都是王厨子做,母亲也吃惯了。可偏巧昨日王厨子老娘病了,告了假,今日便让他做了早点,结果甜的发齁,母亲也不爱吃,胡乱对付了几口......”
“那个厨子是哪里人氏?”没等赵夫人说完,柳明诚突然猛地抬头问道。
“说是泾州的,怎么了?”赵夫人见柳明诚神色异常,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不由得也愣住了。
“哦,没什么!”柳明诚胡乱应了一句,机械地咀嚼着口中的酥饼,却显得心神不宁。
承平帝的小祥祭礼繁复无比,且要持续一天一夜。第一日下午礼毕,文武百官各自回府,五服之内的皇亲国戚却要留下来为承平帝守灵、夜祭。
“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不可过于悲伤,姑祖母,您是长辈,也不必彻夜操劳。偏殿预备了休息之所,且去歇息一会儿吧,这里自有其他人守着。”掌灯时分,祁翀见元瑶和祁清瑜精力都有些不济了,忙安排她们下去休息。
祁清瑜道了谢,便由赵夫人陪着去了偏殿,元瑶则回了紫宸宫休息。
见柳明诚也回来了,祁翀便寻了个借口将他叫到了万岁殿东侧的御书房。
“臣柳明诚叩见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义父请起!”
“臣不敢!臣万死!”柳明诚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跪地不起。
祁翀一愣,随即明白了症结所在,走到柳明诚面前,双手将他扶起,笑道:“义父,我以为你我之间总还有一份特殊情义在的,杜相和罗先生在我面前都没有如此拘谨,义父向来是洒脱之人,今日怎么反倒不如他们了?一声义父,何至于此?”
“天子以天为父,臣便是再狂妄,也不敢自比于天。”柳明诚垂首道。
“周之姜尚,季汉之诸葛,难道也是狂妄?”
“臣何德何能,敢与此二贤相提并论?”
祁翀见他倔脾气又上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罢了,不说这个了。长夜漫漫,左右无事,陪我手谈一局如何?”
“臣遵旨。”
祁翀盘腿坐到了榻上,招手示意柳明诚坐到对面。柳明诚犹豫了一下,半跪半坐在了榻边。
韩炎早拿来了棋盘、棋笥,祁翀执黑,率先一手占了一个角,柳明诚随后占了另一个角,二人你来我往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下着下着,祁翀发觉不对劲儿了。以他的棋力,原本不是柳明诚的对手,以往跟柳明诚对弈从未赢过,但今日柳明诚明显在让着他,竟然让他占了上风。
祁翀顿时觉得无趣,心情也低落下来,将本来捏在二指间的棋子猛地扔回了棋笥中,沉着脸转过身坐在榻沿边没有言语。
柳明诚见状慌忙站了起来,垂手躬身,一副受气包的忐忑模样。
“一局棋而已,至于吗?”看着他的样子,祁翀越发失落,忍不住抱怨道,“您一心将我推上皇位,如今心愿达成,结果便是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吗?”
“臣……臣……”柳明诚嗫嚅半天,却终究不知从何说起。
“是不是朕做错了什么,伤了父子之情?若真有,义父教训便是了!”
“陛下!”柳明诚再也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臣有罪!臣罪当诛!”
祁翀心里猛地一沉,一丝伤感和无奈涌上心头。他死死盯着柳明诚,沉声问道:“罪从何来?”
不要说出来、不要说出来!
他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从自己的耳朵中听到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