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祠位于荒野之间,显然平常不大可能有人来祭扫,现在又不是清明、中元时节,更不会有人来,可是那两个灵位上却没有半点灰尘,包括摆放灵位的供桌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再看屋后的那座坟,坟头之上半根杂草也没有,与周围的杂草丛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切都表明,这里刚刚有人来过!
韩炎屏气凝神,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声响,果然发现约莫十丈之外有浅浅的呼吸之声。
他不动声色,假装看风景一般往那个方向踱去,只剩三五丈远时,突然一个纵身便跨越到了那人身前,右手双指如钩一把钳住了那人的脖子,那人显然受到了惊吓,一声短促的“五”刚一出喉又戛然而止。
“菱儿?!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韩炎此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顿时一惊,不由得立即松开了手。
第五菱干咳两声,喘匀了气,没好气地道:“当然是来给我爹上坟啊!刚除完草,还没来得及烧纸,您就来了!”
“那你躲起来干吗?”韩炎瞥见第五菱脚下果然也有一个装着香蜡纸钱的篮子,便不再生疑。
“我......我不是怕您抓我嘛!我毕竟是从渊国大理寺逃出来的,您现在为渊国效力,万一要大义灭亲,我可打不过您!”第五菱翻了个白眼道。
这一来韩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讪笑道:“这里又没有别人,我何必给自己找那个麻烦?再说了,你只要回了南唐,谁还能去南唐抓你不成?”
“我......我回不去了!”第五菱有些难过地低头道。
“这是为何?”
“任务失败,摄政王要杀我,我是侥幸逃出来的。”
“哦。离开也好,那今后有何打算?”
“四处流浪、四海为家呗!”
“找个好人把自己嫁了吧,嫁妆我给你出。”
“哪有那么合适的人啊!对了,五叔,我越狱之事没有连累您吧?”
“没有,殿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迁怒于我的。”二人边走边聊,又回到了“小将祠”。
第五菱将蜡烛、纸钱点燃,跪在坟前默默垂泪。
这座坟墓是一处合葬墓,因为当时埋葬他们的兴州百姓只打听到二人的名字,却分不清他们究竟哪个是兄、哪个是弟,索性便合葬一处。
“他们是双生子,”韩炎的声音低缓而悲伤,“同一日成亲、同一日从军,二嫂抢先一步怀上了孩子,大嫂当时嫉妒坏了......我与二位兄长虽非同母所出,但兄长事我母如亲母,与诸弟亲密无间,我幼时习枪,还是兄长给我开的蒙......”话未说完,韩炎已然泣不成声。
好半天之后,叔侄二人才止住眼泪,又互相劝慰一番,这才准备离开。
“菱儿,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殿下那里我帮你求求情,请他免了你的罪过。以后你我二人也算互相有个依靠。”
“五叔,渊国和唐国今后再开战怎么办?”第五菱摇摇头问道,“您毕竟是唐国人,难道真要帮着渊国对付自己的国家吗?”
韩炎沉默了,这个问题他始终没有答案。
“要不,您还是跟我回去吧,只要您回到唐国,摄政王一定会既往不咎的。”第五菱继续劝道。
韩炎闻言心生警惕,双目如电直逼第五菱:“菱儿,你说实话,你今日为何到此?你刚才所说的侥幸逃出、无家可归是不是骗我?”
在韩炎的逼问之下,第五菱一阵心虚,嗫嚅道:“其实,是摄政王让我来的。他让我给告诉您一件事情,可我不想那样做。我违抗了摄政王之命,今后肯定回不去了,也......不算是骗您吧?”
“他到底让你告诉我何事?”
“不行,我不能说,那是个陷阱!”第五菱惊恐地摇了摇头。
“是不是陷阱、该不该跳我自有判断,你直说便是了。”
“他说......他说明日成意大长公主会去城外树林中祭拜故人,就是这句话。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安排是什么,但肯定不会只是知会您一声那么简单。五叔,明日您可千万别去啊!”
韩炎默不作声。就算没有第五菱的提醒,他也知道田文昭想要干嘛。可是,真的能忍住不去吗?
回城的路上,韩炎纠结了一路,心里终究还是难以拿定主意。
让他为难的不是去不去的问题,好不容易到了这儿,与故主近在咫尺,哪怕明知是龙潭虎穴,他也一定要去闯上一闯的。
真正令他为难的是此事要不要告诉少主。
他几乎不用细想都知道,田文昭的这个圈套一定是希望能套中少主的。
想要保全少主,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干脆不要让他知道。可若真不告诉他,自己孤身去闯,能保证一定活着回来吗?恐非易事啊!
可若告诉少主了,少主一定会去见自己的母亲,届时恐怕连少主的安全都难以保证——田文昭那种冷酷无情之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