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长公主府依然宾客盈门,今日是地方官贺寿之日,许多人不在京中,便遣了家人代为致敬,府中也照旧要款待一番。
今日大长公主府倒是的确来了一位贵客——奉祀君孔维翰。孔维翰品级虽不高,但有圣裔的身份加持,自然处处被人高看三分,柳明诚亲自接待他不说,还请了几位恰好在京述职的刺史作陪。
除了祝寿之外,孔维翰此次进京主要是为了百日之后的圣诞祭祀大典。八月二十七乃是孔圣人诞辰二千五百年祭日,朝廷要举行隆重的祭祀大典,而孔维翰作为奉祀君要亲自主持大典。
“元纲贤弟来的正好,家母生辰之后,便要为忱儿加冠,正好请你这位老泰山观礼。”柳明诚“哈哈”笑道。
“好啊,不知世子可取字了?”
“我有意拟‘文越’二字,元纲以为如何?”
“《尚书》有云:‘越天棐忱’,可是出自这句?”
“正是......”
二人正说话间,就见柳怀、柳忱联袂而来。柳忱是来见岳父的,在院外却遇见了匆匆而来的柳怀,便一同过来了。
“二叔,出了点事。”柳怀并未顾忌旁人在侧,见礼后便开门见山道,“父亲刚才发了怒,将罗先生辞了!”
“这是为何?”柳明诚皱眉问道。
“今日早上,父亲心血来潮突然想起要测试大哥的学业,便出了题让他做了文章,结果大概是文章不甚合父亲心意,父亲大怒,便指责罗先生教导不力,罗先生分辩几句,父亲越发愤怒,便将罗先生辞了,家塾也散了。小侄便是来知会二叔一声,待祖母生辰过后,便不用再让弟妹们过去念书了。”
“哼,自己儿子不成器倒赖起别人来了!到底是贱婢所生,蠢笨如猪!”柳明诚也毫不顾忌有客人在座,鄙夷地骂了一句,又继续道:“他辞了近溪先生也好,我这就遣人去请先生来我府中就馆,本就在我家教的好好的,他一句话就逼着人家过去,过去了又不能以礼相待,如今自己儿子没出息又赖到先生头上!你们兄弟若是仍愿意跟着先生读书,大可继续来读,只那个贱婢生的我不要,省得教不出来再败坏了近溪先生的名头!”
柳明诚句句透着对兄长的不满,柳怀不敢顶嘴,只能低头听着。座中客人有了解柳家兄弟恩怨的,也有不了解的,但眼见柳明诚发火儿,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事后再互相打听倒罢了。
晚上宾客都散尽之后,柳明诚单独留下孔维翰饮宴。
“德甫兄,世子加冠之后,这婚事是不是就可以提上议程了?”闲谈之中孔维翰将婚事提了出来。
“婚事倒不急,”柳明诚却摇了摇头,见孔维翰脸色微变,忙道,“元纲别误会,主要是这么个缘故:你也知道,秦王殿下在我膝下长大,与我诸子兄弟相称,殿下行大,忱儿行二。如今殿下虽回归本宗,但柳家诸子依然视其为兄,兄长尚未成婚,忱儿作为弟弟自然不好逾越,因此,婚期只能等殿下大婚之后再定了。”
孔维翰暗自松了口气,连忙点头称是:“德甫兄所虑甚是,小弟听兄安排便是。另外,我何时觐见陛下为宜?”
“不急,时机一到,我自然会为你安排的。”
“那就有劳德甫兄了!”
“元纲贤弟,我这里正好有一事想要请教一二,贤弟于礼法之道浸润最深,这个问题愚兄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麻烦贤弟解惑。”
“德甫兄不必客气,有事请讲便是。”
“前些日子陛下命百官举荐储君,此事贤弟想必也有耳闻吧?”
“听说过。”
“如今百官因为晋王是否有嫡子之份而吵闹不休,分歧甚大。晋王党以懿德皇后之故,主张晋王为嫡子,我与近溪先生则认为懿德皇后虽有追封之名却无嫡妻之分,晋王亦非嫡子。可惜,我们翻遍了儒家经典都没有找到明确的依据,贤弟,你对此有何看法?”
孔维翰笑道:“原来是这个缘故,德甫兄,你也是博学之辈,如何竟糊涂一时?此事干嘛非得从儒家典籍中找答案呢?这不是钻牛角尖吗?”
柳明诚见他成竹在胸的模样,又听他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顿时茅塞顿开,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祁翀今日没有去大长公主府,他在忙另一件事。一大早他便轻装简从,带着方实、元明、秦征、如淳和尚等人赶到了原本属于简嵩、现已更名为“京城动物园”的那座庄子,韦宙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韦宙韦指挥!哈哈,你小子有了官衔,果然精神头儿都不一样了!怎么样?伤好些了吗?”祁翀拍着韦宙的胳膊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