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夷吾喝了口茶继续道,“这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当年是城阳关守将,跟老定北侯率领的果毅军在城阳关杀了个你死我活,好不惨烈!
初时,南唐那边倚仗城阳关天险是占据优势的,本来那个鬼地方就是易守难攻嘛!后来,老定北侯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城阳关粮草出了问题,于是拖而不战,逼的第五圻不得不派出自己的两个儿子带了一半的军队出城劫粮,结果被老侯爷设了埋伏,一举全歼!在南唐守军兵力不足、粮草不济的情况下,老侯爷亲自率队猛攻,这才拿下了城阳关。
要说这第五圻也真是员悍将,在劣势之下犹能率疲敝之师坚守孤城一个多月,若非城里实在没有吃的了,何至于一败涂地?即便如此,最后的决战也还是杀了果毅军数员将校,就连老侯爷自己都身负重伤!此役不仅果毅军损失惨重,负责支援的兴州厢军也损失不少,兴州不少人家的子弟都把性命丢在了城阳关下。但兴州百姓说起第五圻来却无人恨他,反倒都敬佩的很,说他是真正的好汉,虽败犹荣!他战死沙场的那两个儿子,兴州百姓还给他们收了尸、立了祠,人称‘小将祠’,就在兴州城南。”
“既然如此,又为何会被南唐朝廷满门抄斩呢?”祁翀不解地问,“就算是打了败仗,但情有可原,何至于此呢?”
“这个嘛——老朽就不知道了。不过说起来也的确是有些奇怪。这个第五圻啊,据说他的家族跟南唐皇家还有些宗亲关系,一向很得信赖,按说不至于因为这点过失就灭门呀?而且以往也不是没有丢掉关卡的守将,一般也就是丢官罢职,再不济也只是杀一人而已,没有满门抄斩的先例呀!”范夷吾也想不通这里的道理。
“派人去查查吧,尤其要查清楚,第五家是不是真的满门灭绝了,是否还有活下来的人!”
“是,殿下!”
打发走了范夷吾,天色已经渐黑,小寇子来请祁翀到花厅开席。
宁红薇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一场。虽说孕妇情绪不宜太过激动,但父女、兄妹多年未见,这岂是能控制得住的?
席间,宁绩一再向祁翀道谢,感谢他收留女儿、女婿,又帮他们脱罪、还有了官职,不管怎么说,日子总算又回归了正轨。
“宁先生今后是打算久居大渊还是过些日子便回去?”酒席之间祁翀问道。
“回殿下,老夫这次是打算留在大渊不再回去了的,那边的房子临走前已经处理了,家当能带来的也都带来了。”宁绩笑道。
“哦?这敢情好啊!”祁翀大喜。宁家父子都是人才,若在东吴军中效力,日后若两国开战,只怕难免战场相见,若能留下,则此长彼消,自然是好事。
“只是......”祁翀又想到了一个关节,有些疑惑地问道,“东吴毕竟是故国,说抛下就抛下了,老先生不惋惜?”
宁绩知道祁翀在担心什么,笑道:“不瞒殿下,这原因嘛,有两点。
其一,宁家虽然已在南都城生活了一二百年,但祖上其实是北人!当年前纪南渡时,祖上在军中为将,不得不随军南迁。再之后南北分裂,征战不断,便再没有了北归的机会。如今勇夫能在大渊从军,与宁家而言也是个北归的机会,因此老夫父子商量之后,便决定就此北归,落叶归根!”
“那其二呢?”
“宁家先祖南渡追随的乃是前纪皇室,但如今在东吴坐朝的也不过是前纪叛臣之后而已,于宁家实无恩义可言。而且,东吴朝廷昏庸腐朽,做皇帝的能陷害自家忠臣良将,如此令人心寒,保他作甚?”宁绩看了一眼常愈道,“自从常家出事后,老夫便辞了官,坚决不再为东吴朝廷做任何事了!哪天大渊若是伐吴,老夫倒愿为先锋,第一个冲进南都城,用杨家小儿的人头祭奠亲家满门!”
这一番话又惹起了常愈的伤心事,他眼圈泛红,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