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探及些许真相的袖儿将秘密强压心底不敢声张,毕竟仅凭这一句话是无法确定什么的。然而她试图探寻真相的举动还是惊动了简泽,那小丫鬟就在说出真相的次日便消失不见了,随后,袖儿被诬陷盗取府中财物,且人赃俱获,简泽当场下令将她重打二十大板发卖了出去。机缘巧合之下,袖儿被刘府管事买了回去,从粗使丫头做起,凭着认真的态度和忠实的品性,最终获得了刘府主母的赏识,成为了大小姐身边的管事嬷嬷。
至于当时简泽为何没有直接杀了王袖儿,祁翀也大致能明白其中的缘由。颍川公主死了,哪怕她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女儿,那也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对此,世宗皇帝心里想必是不痛快的。这个时候如果公主的两个贴身奴婢都死了,难免会惹人生疑,在此情况下简泽不得不放过了王袖儿。同时他设计了一起冤案,既能名正言顺将袖儿赶出去,还能将袖儿先定义成品行不端之人,如此一来,哪怕她今后说出真相也会被认为是对简泽怀恨在心、有意报复,没人会真的相信她。王袖儿也明白这个道理,正因为此,她不得不将秘密深埋心中二十年,从不敢对人言及,直到几个月前,她在刑部大牢中见到了简嵩!
当简嵩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后,王嬷嬷老泪纵横,紧紧握住了小主人的双手,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出乎她意料的是,简嵩没有问她当年之事,只是说要将她救出去,然而此时她却犹豫了。
王嬷嬷不是不想出去,只是觉得就这么一走了之有些对不起刘家。她在刘家生活了二十年,终身未婚,先后照顾了刘家两代小主人,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她提出了一个条件,请求简嵩将刘家唯一的孙子刘文安也救出去。简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几天后她和刘文安就被秘密接出了大牢,先是暂寄互行,然后便由一个缈目之人将他们名正言顺地买了去,安置在简家庄里。
“那缈目之人叫什么名字?”听完王嬷嬷的讲述,祁翀问道。
“他姓申,是简家庄的总管,但是奴婢在简家庄只见过他一次,他平常好像也不怎么待在庄子里。”
“若按你所说,你了解到颍川长公主死时的惨相后没敢告诉简嵩,那简嵩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大公子知道的似乎比奴婢还要多。”王嬷嬷揣测道。
祁翀见从王嬷嬷这里再问不出什么了,便让她签字画押带了出去,又让人带来了简嵩。
简嵩虽然没有受刑,但因为有伤在身,还是有些虚弱憔悴,祁翀让人给他搬了把椅子。
“维岳兄,其实你是故意让我发现王嬷嬷和刘凭的家人,也是故意让我将他们救走的对吧?”祁翀盯着脸色苍白的表哥,心情无比复杂。
“哼,我为何要故意让你将人救走?难道我活够了吗?”简嵩撇了撇嘴角,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露出了不屑的讥笑。
“你就是活够了!你恨简泽、恨韦氏、恨你的弟弟妹妹,恨安南侯府所有人!可你又没办法将他们一一杀死,所以你干脆来了个狠的——擅自将壮武军变成私军,并指使其谋害皇亲,此举视同谋反,十恶不赦、株连九族!但你不是真的想谋反,所以你故意露出破绽给我,让我将你拿住,于是,你的目的达到了,简泽下狱了,其他人暂时被囚府中,相信很快也会收监。同时,颍川姑母之死的真相也会被揭开,届时,简泽难逃千刀万剐,你的大仇——得报了!”
祁翀的音调不高,但吐字清楚,声声入耳,原本耷拉着脑袋的简嵩终于抬起了头,而坐在屏风后听审的祁樟手都哆嗦了——谋反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自己的家人,这也太特么震撼了吧!
“你这么说有人信吗?”简嵩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中没有了讥诮,反而添了几分赞赏。
祁翀摇了摇头苦笑道:“确实太疯狂了,刚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逻辑自洽,不是吗?”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前面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显然你不是无能之辈;隐忍了近二十年,说明你不是沉不住气的人。然而我轻轻一吓,你便惊了,最后收官之战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这不正常。”
“你会将这个真相说出来吗?”
“不会,因为我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我不会乱说的。”
“所以你打算帮我?”
“我谁也不帮,我只是想还无辜枉死之人一份正义——包括在陶县、浊水战死的护卫、仆役和壮武军士兵,也包括颍川姑母、老嬷嬷、小丫鬟和简洋!”
简嵩紧紧盯着祁翀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祁翀说这话的真假。祁翀神色平静地迎接着他的审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如何知道颍川公主之死的真相的?”
“是二叔临死前告诉我的。
那是我六岁那年,有一次我在府中闲逛,经过二叔房门时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呻吟声,我推门进去看,发现二叔面目狰狞,身体在地上蜷缩成弓形不住地抽搐。我吓坏了,就要往外跑,二叔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对我说了一番话。他当时因为抽搐地厉害,已经说不出整话了,但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还是听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他说的是:‘我以为我委曲求全大哥就会放过我,可我错了。想想也是,他连公主都敢杀,何况是我?嵩儿,我对不起大嫂,断后、丧命都是我的报应,可你是大嫂唯一的儿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说完这番话,他便蜷缩着身子没了呼吸。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