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虽有无故旷课一年以上便可除名这条规矩,可长久以来哪有人认真执行过?太学诸多学规对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而言不过是摆设,有谁真的在乎过?
可现在,他们居然认真了!居然真的将他除名了!
刘文敏本来也不太在乎这个太学生的身份,但问题是此情此景之下,太学生的身份便是他的保护伞,可保护他免受刑罚,失去了这层保护,谁知道许衍会不会真的对他用刑?
就在他茫然之际,只听耳畔传来一声“啪”的巨响,许衍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在了公案之上,他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刘文敏,你已不再是太学生了,现在本官要依律对你用刑!左右,拉下去重打......”
“别打、别打......”刘文敏腿一软,哭着就跪了下来,“我说、我说,我都说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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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衍见他情绪已然崩溃,便示意书吏开始记录。
此时的刘文敏无比老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干过的坏事一五一十地都倒了出来,甚至比刘进交代的还要详细,书吏奋笔疾书,足足记录了七八页。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许衍心里也有了数。
这刘文敏恶行虽然不少,但大多都是轻罪,尤其手上没有人命案。即便是最重的抢夺玉佛案,抢夺的主意也不是他出的,而是冯全节自己的主意。他本意只是想请冯全节利用职务之便压一压金厦,逼他同意出售玉佛,顺便再压压价,但冯全节心狠手辣直接将事做绝,这是他事先未曾预料到的。当然,事后得知真相后,他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私底下还很是佩服冯全节的手段,这是他的恶,又另当别论,但就事论事,抢夺玉佛、打伤金厦确实不能都算在他头上。
想到这里,许衍态度稍许温和了一些,劝道:“刘文敏,你刘家当初也是满门簪缨,深得历朝天子信赖。哪怕你的叔祖刘琰身犯不赦之罪当诛九族,陛下也是法外施恩,仅将他这一脉治罪,而没有牵连刘家其他支脉,你的祖父刘璠作为刘琰的族兄也仅仅是被罢官而已!如此皇恩浩荡,你作为刘家子孙当勤勉上进、报效朝廷才是,如今你不但不思报答君恩,反而一再干犯朝廷律法、为祸京城,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谁?”
听到许衍这一番责备,刘文敏羞愧不已。按说许衍这番话也并无特别之处,与父祖、师长往日的教诲并无二致,但以往他从来听不进去,可今日公堂之上,此情此景之下,他居然听进去了!
他羞愧万分,汗出沾背,嗫嚅道:“文敏知错了,多谢许府丞教诲!”
见刘文敏愧汗无地,许衍知道此子尚有浪子回头的可能,便继续道:“念你年少,一时糊涂,本官可以对你从轻发落,但你必须将你知道的其他人的恶行如实交代出来,如此,本官方好在秦王殿下面前为你开脱。”
“您是要我出卖其他人?”刘文敏大惊失色道,“不行不行,我要是那样做了,他们会恨死我的,今后我还怎么跟他们相处?”
“今后?怎么,今后你还打算跟他们一起继续胡作非为吗?”许衍脸色又沉了下来。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从实招来,将功赎罪!”见刘文敏还在犹豫,显然内心极为挣扎,许衍又道,“刘文敏,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本官就不掌握他们的罪行,你也不想想,你的罪行是如何曝露的?本官能让你的手下招供,就不能让他们的手下吐口吗?实话告诉你,你们所有人的心腹打手、家丁都已经被本官抓了,等他们一招供,到那时,你就是想说也没人听了!将功折罪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你可要好好珍惜!”
“好,我说便是了!”刘文敏脑子并不笨,一下子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他其实并没有其它的选项了!就算他讲义气不出卖别人,其他人也未见得不会出卖别人,这帮小兄弟们的品性他太了解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如此,何不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谋一分利益呢?
想通了这一点,他毫无愧疚地将所知道的其他人的恶行抖了个底朝天,两旁书吏手都写麻了,直到残阳半落他才算是说完了。
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摞黑材料,许衍心中感慨万千,老父当年用过的这个“狗咬狗”的法子果然放到今天依然管用,有了这些材料接下来的审讯可就轻松多了!
他心中窃喜,面上不动声色,好言对画完押的刘文敏道:“你既已供认不讳,本官也暂且不难为你,不过还要委屈你在大牢中待上几日,本官会通知你的家人来为你送些吃食、衣物的。”
衙役将刘文敏押下去之后,许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他唤出在屏风后听审的柳忱道:“世侄,麻烦你现在去将高英放了,其余人全部暂押大牢,再去告诉大牢那边一声,将这些人全部单独关押,不允许他们之间相互交谈,但自明日起允许这些人的家人前来探视,包括之前抓的张家小子也都这般处理。”
柳忱虽不明白许衍这样做的目的,但还是照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