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弟弟而言,柳敬诚的家庭结构要简单许多,除了发妻李氏之外竟无一位妾室。所生三子一女,除了庶长子柳恢以外,皆为李夫人所出。嫡长子柳怀比柳恢小一岁,比柳忱大两岁,嫡次子柳悝则比柳明诚的嫡次子柳恪大两岁。柳恢去年已经成亲,娶的是封邑张家的一位庶女;而柳怀则和李夫人从兄李勉的女儿甘棠定了亲,今年七月便行迎娶。
李夫人和赵夫人妯娌间今日还有个共同话题,那就是及笄礼和议亲。婉仪、婉月今年都十五岁了,及笄礼后便应该考虑亲事了。尽管祁翀在望州的时候就跟赵夫人念叨过许多次女孩儿不宜过早成亲,否则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话,但众人也只道是他不舍得妹妹出嫁,并没有真的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风俗如此,岂是他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吃完饭,柳明诚借口去拜访近溪先生,便溜去了家塾。小辈们脱离了长辈的桎梏,聚集到一处玩耍去了,倒是祁翀被柳敬诚单独留了下来说话。
“殿下近日这清理乞丐的举动已闹的满城皆知,惩治恶丐,解救被拐妇孺,倒也是一桩佳话,这几日连街上都干净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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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天底下还有生计无着之人,这乞丐、流民便无法彻底清理干净,无非是对其中为非作歹之辈加以惩治而已。此番举动针对的还是作奸犯科者,而非乞丐。”祁翀解释道。
“哦......只是此番牵扯出了刑部之事,殿下如何看待?”
“刑部的案子不是有杜相、邱寺卿和伯父操心吗?小侄只管好京兆府那一亩三分地即可。”祁翀不明白柳敬诚的意思,便含糊道。
柳敬诚皱了皱眉道:“刑部的案子查了两天,目前可以确定一切都是刘毅自己所为,是他伪造了相关文书,从刑部大牢提走了人又伪造了庾毙的记录——以他的职位而言,做这件事并不难。康安国没有明显的参与此案的迹象,至多是个失察之过,申饬、罚俸而已。可是——”柳敬诚顿了顿又道,“杜相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竟要将刘毅过往经手过的案子全部复核一遍,这个嘛老夫就有些看不懂了。”
“有何不妥吗?刑部若真有问题,杜相把刑部查个底朝天也是对朝廷和陛下负责啊?”祁翀一时也没明白其中玄机。
“话虽如此,可问题是他若真查出刑部还有什么猫腻,康安国难辞其咎,而康安国又是他举荐之人,康安国获罪,他这个举荐人也是要受牵连的,那他这样做又是图什么呢?”
这一下倒真把祁翀问住了,杜延年大公无私、大义灭自己?这话祁翀自己都不信,杜延年不是圣人,还没有修炼到这个境地。
那又是为什么呢?
见祁翀低头不语,面上也满是不解,柳敬诚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又换了个话题。
“听说殷天章这几日不大好过呀!官职一撸到底不说,还被打了个半死。他如今身份低微,也失去了住在私宅的特权,只能跟薪炭司一群苦役挤在大通铺上。他在卫门司的徒子徒孙们也大多被宋伦收拾得服服帖帖,没人敢去照顾他。这宫里呀,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照这么下去,不用宋伦收拾他,其他人也能把他欺负死。”
柳敬诚这番话没头没脑,但祁翀却听出了里面的意味——柳敬诚在提醒他!
祁翀想了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望州刺杀案其实并没有完全告破,先帝之死的真相也没有完全查清,殷天章身上还有秘密,此时他若死了,有些事情怕是再也查不清了,所以当下还是保他一命的好。
祁翀于是点了点头道:“我想办法帮帮他。”
柳敬诚略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祁翀,心中五味杂陈。怪不得弟弟和罗惟德他们都如此死心塌地地追随这个少年,其聪慧、通透且不说,关键是那份难得的心胸!殷天章可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仇人、死敌,是当年追杀过他的人,可他如今说要帮殷天章的时候竟无一丝犹豫,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广阔心胸。
正在柳敬诚陷入沉思之际,小厮前来回话:“老爷,二老爷和罗先生请殿下到家塾说话。”
祁翀忙起身告辞,随着小厮来到家塾。往日喧嚣的家塾今日出奇地安静,一个读书的孩子都没有,显然是集体放假了。
堂屋里没有酒菜只有茶水,三个人围桌而坐,其中两人正是柳明诚和罗汝芳,另一人则是范夷吾。
见礼之后众人重新落座,范夷吾笑道:“殿下和世子出手不凡,旗开得胜,这当头炮算是打响了,可喜可贺呀!”
“尧卿先生过誉了。只是没想到又牵扯出了刑部之事,怕是给杜相添麻烦了。”
“杜相那边自有计较,殿下不必担心。今日倒是有位小友多日不见殿下,甚是想念,央告老朽将她带了来,如今就在东厢房等候殿下,殿下......诶,殿下,慢点,不急......”
范夷吾话音未落,祁翀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东厢房门口。
“到底是少年男女,一到这时候,什么端庄、稳重就都抛诸脑后了。不过这样也好,少年人嘛,总还要有点少年人的心性,否则只是一味地老成,反倒太假。”说这话的是罗汝芳,他笑眯眯地看着祁翀的背影,仿佛回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