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也认为是今上给先帝下了毒,可就在我走到前殿屏风后面的时候,今上和谢宣的几句对话打消了我这个念头。”
杜延年说到这里顿了顿,又举起了空杯子示意柳明诚给他倒上。
柳明诚连忙斟满酒,急切地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谢宣抱怨为何今夜起事之前不早做准备,仓促之间人手很难安排。今上怒道:‘我他妈哪知道他今晚会中毒!老子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接着又听今上抱怨说如此一来连个传位诏书都没有,如何服众云云。我于是便确定了,先帝中毒之事其实与今上关系不大,今上事先并不知情,同时我也明白了他为何将我骗进宫。”
“他需要你帮他写传位诏书!”
“正是。你也知道,当时有资格拟诏的不过三五个人,这其中我与你是众所周知的死对头,而你因为皇长子的关系,是最不可能支持他即位的人,所以他便挑中了我做他的‘同党’!”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逻辑很多时候确实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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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便答应跟他同流合污了?”柳明诚怒道。
“柳德甫你最好慎言!什么叫同流合污?无论如何他都是当今陛下,你这样说便是大不敬!”杜延年突然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拍在桌上,正色道。
“哼!”柳明诚抽了抽鼻子表示不屑。
杜延年瞅了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支持他即位,我已经跟殿下说清楚了,殿下自己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若是至今没有想通,自己问你干儿子去!我才懒得跟你解释呢!”
柳明诚给了他一个白眼,杜延年没理他继续道:“总之,我答应帮他之后便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先将投毒之事嫁祸给别人,毕竟先帝中毒之事是瞒不住的,仓促之间查不到真相,可又不能让别人认为是今上自己下的毒,所以这事得有个说法,不论这说法是真是假,当时都必须得马上有个结论。嫁祸的对象有两人,一是韩炎,二是先帝身边的陈常侍。
选择韩炎是今上的主意,他说只要除掉韩炎,那么皇长子在宫中就寸步难行了,一个八岁的小娃娃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我们谁也没想到韩炎那么难对付,谢宣调动了数千禁军都没拦住他,硬是让他将皇长子带出了宫。如今想来,他实在是大渊的第一功臣啊!”
“切!假惺惺!”柳明诚又撇了撇嘴。
杜延年依旧没理他:“好在我当时做了两手准备,除了韩炎外,我还准备了陈常侍这位替罪羊,所以便有了后来陈常侍和刘贵仪的那套说辞。”
“那套说辞?哼!亏你编的出来!跟真的似的!”
“德甫,这你可高看我了,还真不是我编的,是殷天章告诉我的!当时我只想要个过得去的说辞,也没有细究真伪。此事是我不慎,我认罚!”杜延年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哼,今上可真幸运啊!轻而易举便收服了你这条忠犬,想想你当时那嘴脸,桀犬吠尧,恬不知耻!”柳明诚不依不饶。
这话终于激怒了杜延年,他指着柳明诚的鼻子怒道:“柳老二,你别不知好歹!我当时为什么跟你吵,还不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你得庆幸大长公主殿下当时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否则你如今坟头草都老高了,哪还有机会让你在这儿骂骂咧咧!”
“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今上当时把你们都弄进宫是打算跟你们讲道理?道理讲得通最好,讲不通的话,呵呵,谢宣手下的禁军可不是吃素的!”
柳明诚愣住了,所以当日杜延年跟他针锋相对其实是打算救他的?
这事其余三人也都是第一次听说,心中俱都一凛。
“他当真敢将满朝文武反对他的人都杀光吗?”柳明诚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你以为满朝能有几个有骨气的?斧钺加身之时,有几人还敢反对?其实根本不用杀多少人,把你这种为首的杀上几个,剩下的就都服了!”
“那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救了我?”柳明诚语含讽刺。
“诶——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你没那么大面子,我是为了救恩师!恩师那脾气跟你一样一样的,真要杀人,他老人家还得排你前头!”
“你......”
“好了好了,你俩这一节就算揭过去了吧,不管鹤寿是为了什么,最终保全了你、保全了殿下,这个结果总是好的,不必再纠结细节啦!”罗汝芳笑着劝道。
“好,这事儿我不跟你计较了,可还有一事,你得解释解释。”柳明诚总算放下了第一个问题,问出了困扰他更多年的第二个问题,“十多年前,你为何突然与我交恶?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杜延年捻了捻胡须低下了头,显然这个问题比第一个问题更难回答。
“这个嘛,说来话长,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是你的错......”杜延年有些吞吞吐吐。
“快说!”柳明诚催道,邱维屏也是一脸吃瓜的表情,毕竟这个问题他也纳闷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