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公请。”
范夷吾也不客气,便张口吟了出来:“清风一榻水云边,不独柳眠竹亦眠。束得古书来作枕,梦中熟记筼筜篇。”诗中有“竹”亦有“柳”,倒是暗含了主人的身份,果然听得柳明诚颇为受用。
待范夷吾咏完,柳忱的诗也做好了,他做的是一首五绝:“风来笑有声,雨过净如洗。有时明月来,弄影高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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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此诗写竹而不见竹,有些意思。”罗汝芳点点头,柳明诚也含笑不语。
柳忱见父亲、先生都有赞许之意,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此时柳翀也终于想起来一首,他脑子里倒不是没有咏竹的诗,只是不愿抢了柳忱的风头,便故意等他咏完以后再找一首差不多水平的诗来背:“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也是一首五绝。
此诗一出,柳明诚与罗汝芳都没说什么,倒是范夷吾似乎细细咂摸了一番:“大公子这诗,用语虽直白,倒似乎别有深意。”
“不过是游戏文字而已,小孩子家家,哪知道什么深意?”柳明诚笑道,说完便当先一步向园内走去。
竹林之后乃是一处水榭,园中之水乃是以暗渠从城外河中引入的活水,水中遍植睡莲,只是此时已过了盛夏时节,莲花几乎衰败。
“此榭宜题何名啊?”柳明诚问道。
“莲花又名水芙蓉,便叫‘芙蓉榭’如何?”这次倒是罗汝芳先开了口。
柳翀、柳忱站在大人们身后,柳翀趁他们没注意对柳忱耳语几句,又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的眼神。
柳忱便即开口道:“‘芙蓉’俗了,不若‘子午’......”说到一半却又感觉有些冒失,后半截便咽了回去。
柳明诚果然眉头大皱:“无知小儿!惟师博学竟还不如你吗?‘子午’二字何解,你且说说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如何罚你!”
柳忱被父亲这一骂,反而来了脾气,朗声道:“这睡莲也叫子午莲,唐人吕岩有《延寿》诗云:‘子午常餐日月精,玄关门户启还扃’,此园既是为祖母所建,取此诗中之意便是最好的。”吕岩便是吕洞宾,唐末人士,传说其修习方术,得道成仙,民间多有信仰供奉者。
“哈哈哈,二公子这‘子午’二字倒的确是不落俗套,妙哉妙哉!”罗汝芳丝毫没有因为学生驳了自己的面子而有所不悦。
“这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范夷吾会说话,一句话捧了两个人。
柳明诚微笑点头:“惟师教的好!”
柳忱见父亲算是认可了自己的题字,扭头向柳翀投去了感谢的目光,柳翀回了一个不用客气的眼神,这一切都被柳明诚看在眼里,便立即点到了柳翀头上:“你二弟既已题了匾额,那这两侧的对联便是你来作吧!”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柳翀脱口而出。
“此联何解?”柳明诚皱眉问道。
“莲性高洁,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谓莲之性也,亦谓君子之性也。”
“好个‘君子之性’也!此联用在东翁身上便是再合适不过了!”范夷吾惯会拍马溜须。
“岂敢岂敢!”柳明诚连连摆手自谦,众人说着话便又往里转了。
再里面又是几处院落、些许亭台楼阁、各种珍奇花卉,柳明诚对这些花呀草呀无甚兴趣,起了几处亭台、院落的名字便过去了,无非是凝和、昆玉、春锦、叠琼、拂云、偃盖、翠保、铅英之类。
东园北侧乃是一处盆景园,柳明诚、罗汝芳、范夷吾凑在一起讨论起盆景的章法布白,尽是些曲直、疏密、聚散、刚柔之语,柳翀、柳忱听得无聊,自去一旁说自己的悄悄话。柳翀看着一绿植盆中生出的苔藓,又想到了一首小诗,心到口到便吟了出来:“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他声音虽不大,然而范夷吾还是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瞟了一眼,似乎是听见了,但是没有做任何表示。
离开盆景园,众人向西往中园而去,中园北侧是一排后罩楼,柳明诚有意用作藏书之用,又让众人题名。柳翀题了“万卷”,柳忱题了“博古”,罗汝芳则题了“述古”,最后柳明诚拍板定了“述古堂”的名字。
再往南逐渐便走到了园子中间,此处乃是正殿,柳明诚认为此处不宜由儿孙题字,应由祁清瑜亲自命名,故而便只看了看就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