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正中跪着的那人,已褪了外袍,独留下白色的单薄里衣,三年未见,还是这般桀骜不驯,连背影都令人不悦。
晋王拧紧了眉峰,二话不说,拿起竹鞭就抽,刹那,血透过衣衫,红得刺目。
口中刹时血腥味弥漫开来,李宁祁咬着唇一动不动,除了肩膀被抽在背上的竹条打的颤抖一二,连一句疼也没有喊。
喊有什么用?
以前也不是没有求饶过。
直到晋王十鞭子抽下去,那后背之上,已然没有一块好皮,白色里衣染的血红,破碎的布条粘在血肉里,咽喉一紧,一口血吐了出来,他的身子差点支撑不住,但很快,单手扶地,又端端正正地跪好,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连一旁的管家都看不下去了,将晋王手中的竹鞭取了回来,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李宁祁,他还没有好心到要为这个人求情,得到晋王示意,屈身退出了祠堂,晋王摊开手掌,其上因太过用力红了一片,心中不悦:真是逆子。
将手背过,掩了袖子拢住,他立在李宁祁的面前,低睨,语气森然:“从梅城回来这么久,为父倒是从皇帝那才知道你归京的事,当真是好得很啊。”
李宁祁凝眉嗤了声,眼神悠悠的直视着那一身暗紫色勾金蟒纹锦袍的男人,不咸不淡地开腔,因忍着剧痛,声音都有些发哑:“父亲觉得,儿子回不回这晋王府有何区别?”
“阔别三年,你如今倒是学会顶嘴了,怎的,觉得皇帝为你撑腰,便想在我这晋王府作威作福?”
“儿子不敢。”
回答得快,但是面上那波澜不惊的模样,哪有半分知错的态度,刚刚也是,十鞭子下去,居然连哼一句都没有,眼前这人,晋王看得如同泡在幻影之中,除了依旧惹他厌烦之外,不如以往看得清楚。
要是过去,他早就蜷在地上,抓着自己的脚腕求饶了。
想起前日早朝,皇帝大赞李宁祁,有意将刑部尚书之职授予,破格提拔为有功之将。他在梅城立了汗马功劳,只不过这功劳,自己居然一丝一毫也没有听闻。
这儿子,何时成了皇帝的棋?
既是一颗棋子,为何又在朝前这样大张旗鼓地就使出来,难道不应该把这根刺扎得再深点吗?
又或者,皇帝是想借由此事挑拨二人父子关系?
自己在朝中,将此事推下,上折道,李宁祁自小顽劣,难堪大用,圣恩荣宠晋王府,也实在愧不敢受。
皇帝只说,晋王谦逊了,二子皆成大器。
晋王示意与他一派的官员联名,上书此事不妥,皇帝这才同意延后再议。
只不过,这儿子,自己虽然瞧不上,更不可能让他抢了早就为星昀留好的位置。刑部人脉已经打通,上下齐心,费了他多大的气力,怎么能轻易被别人抢走。
但自己要是说的太过,将李宁祁推向皇帝,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晋王眉间稍松,拢上一抹慈父情怀,语调都难得的温和了两分:“为父这也是担忧你,你虽顽劣,但终究是我晋王一脉,归京却不告知为父,可知父亲时常挂怀于你。”
李宁祁咬的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微微扬起的脸庞,浮上痛苦的神色,目光之中好不容易有了聚拢的光,喃喃:“父亲...”
晋王叹了口气,单手将他扶起,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当父亲,哪里会不心疼自己的儿子,我打你也是在教你,皇帝许官一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你是晋王府的人,当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明日上书一封,由为父上呈陛下,就说自己才疏学浅,尚不配那位置。”
李宁祁微微皱眉,有些迟疑。
晋王立刻便有些佯怒:“怎的,觉得为父会害你?你资历尚浅,掌管一部,会遭多少人嫉恨,为父这是为你着想,你如今大了,倒是不愿意听为父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