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堂官徐大人,在骤然间得知自己遭人举报的消息后,心中犹如被巨石猛然一击,波澜四起,难以平息。
他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但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心中没底。
最开始,是锦乡伯府的韩老三,说他从海外军火商人手中,预定了两千支燧发枪,仅需要四万两银子。
两千支燧发枪,仅需要四万两?
当韩老三在朝堂上,当场说出这件事情时,满朝文武都把目光转移到了工部堂官徐大人身上。
盖州之战后,户部拨付了五十万两银子,让工部匠作监仿制一批燧发枪出来,交付给关宁军,以便提高边军战斗力。
工部匠作监所交付的燧发枪数量,便是两千支燧发枪。
合着韩老三从海外军火商人手中,每支枪仅需要二十两银子,到了工部匠作监,一支燧发枪却需要二百五十两银子?
即便工部匠作监需要一定的前期研发经费,可这二者的价格差异也太大了吧?
德正帝听说后,也心情很不好。他对工部堂官徐大人,也曾经给予厚望,有意让他接任内阁首辅之职。只是考虑到,江山动荡之秋,财源枯竭之时,更需要毕景曾这样具有理财能力的大臣执掌中枢,这才放弃了让徐大人入阁主政的念头。
可凭良心来讲,他德正帝对工部堂官徐大人,还算是比较重用的,让他以内阁学士的身份,兼任工部尚书,属于朝中股肱之臣。
结果,徐大人就是这么报效皇恩的?
德正帝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脸色极其难看,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此后几天,那些不安分的御史们,便开始纷纷上书言事了。
有人说,工部堂官徐大人,房中有美妾三十余名,他养了这么多小老婆,银子从何而来?
“连最会赚钱的散财童子,松江伯周进,他兼祧并娶,房中也才不到二十名貌美妇人,工部堂官徐大人不从事生产经营,房中貌美妇人却比松江伯周进还多,所需要的银子从哪里来呢?”
周进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又是谁在背后骂他了?
难道是韩雪?昨日晚上,她说自己好像怀孕了,不让周进行巫山云雨之事,周进却意兴盎然,半哄半骗地让她想个其它法子,帮助他解决了。
事后,韩雪眼泪汪汪,连夜起床漱口,还说以后不让周进晚上来她这里了。
周进打算今晚过去瞧一瞧,给她说一些好话,尽量安抚好她。
还有人说,工部堂官徐大人即便没有上下其手,中饱私囊,但他主管工部及下设匠作监,所仿制生产的燧发枪,成本居然高达正常购买价格的十二倍以上,这说明他办事不力,平庸无能,尸位素餐,这种人留在朝堂上,不是影响中枢的运转,给大周朝拖后腿吗?
如果说,前面的说法还只是一些花边新闻,伤害力有限的话,那后面这番话,就纯属居心叵测,用心不良了。
工部堂官徐大人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当然也上书朝廷,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了一番辩解。
不过,考虑到他在枪支研发生产这件事上,确实做得过头了一些,露骨了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理屈词穷,有些无话可说。
说到底,每支燧发枪二百五十两银子的生产成本,和平均每支枪二十两银子的采购价,这其中的差别,不是他徐大人凭借一张巧嘴,就可以说清楚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大人的心情愈发沉重。他开始意识到,无论真相如何,这场风波都已不可避免地将他卷入其中。他担忧自己的名誉受损,更怕因此影响到仕途乃至家族的前程。
这种深深的忧虑与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时候,宫里的夏守忠太监,前来徐府宣召他入宫面圣。
“夏公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啊。”徐大人将一张面值三千两银子的银票,塞到夏守忠太监的手里。
“你这是干什么?”夏守忠生气地把手一甩,不但银票没拿,还将徐大人给推开了。
明知道徐大人贪污腐败,引得今上震怒,他还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收银子?
目睹此情此景,徐大人不禁面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如同受惊的鹿儿般四处张望,生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引来祸端。
连宫里最讲究和气生财的夏守忠太监都不愿意收他的银子了,这说明情况有些不妙啊。
不过再怎么样,既然夏公公没有直接过来下令抄家,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徐大人相信凭借自己的三寸不乱之舌,还是有希望将罪责推托到别人头上,把自己顺利摘出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又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徐大人打算这次御前对答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地理一理,他虽然主管工部下设匠作监,事情没有办好,但这好大一笔银子,可不是他徐大人一个人贪墨了,凭什么让他一个人背锅?
因此,入宫面圣时,徐大人先是在德正帝面前,痛哭流涕了一场,也承认自己拿了一二万两银子的回扣。
“臣有罪,辜负了皇上的期许,臣确实有罪啊。”徐大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咚咚咚地使劲磕头。
连德正帝都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作了,人家好歹也是朝廷重臣,才贪墨了一二万两银子,貌似也不多啊。
但他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徐大人才贪墨了一二万两,剩下还有数十万两银子,究竟都被谁贪墨了?
“还有谁和你沆瀣一气,赶紧从实招来。”德正帝喝令道。
徐大人这才说道,“当初这笔从户部拨付出来的银子,是按照军费用途,在兵部走了一圈流程。等到兵部将这笔费用转交到工部时,便少了一大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