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人可不能乱来,应当跟着历史节奏走才行呀?
周进想了想,脸色不变道,“曹大人这个主意好是好,但我毕竟初来乍到,总不好意思立即求到别人头上去。我的意思是,既然松江府这边形势复杂,便应当立即向上官求援。恰好新任南直隶总督,乃忠靖侯史鼎大人,当初参加顺天府乡试时,他老人家是本人座师,有这一层关系在。要不曹大人便替我往金陵走一遭,把松江府的具体情形告知忠靖侯,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最新指示没有?”
曹仲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松江知府只是一个文官,倒是比较容易拿捏,可这南直隶总督,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可谓大权在握,权倾一方,这就不是他们几家地头蛇,所能够轻易招惹的了。
曹仲大人便接下了这门差事,他打算先去一趟金陵,好歹在忠靖侯史鼎那里讨得一个口风,再决定接下来何去何从。
这位松江府同知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想着他刚拿周进开涮,让这位上官来到松江府城的第一个晚上就没有睡好,反过来说,松江伯周进也可以拿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啊。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曹仲大人便将其安插在松江府衙的亲信都带走了,一行数十人,包下了两条乌篷船,经水路向金陵进发。
曹仲大人不在,松江四大家族群龙无首,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整座松江府城,也因此平静了好几天。
但周进却也不敢放下心中戒备,他新官上任,对地方上不太了解,手头上的力量也太薄弱了一些。
松江伯周进名下方昆、方明、孙万千、俞发春、穆济伦等人,虽然能打,但人数却不多,总共才不到二十人。其他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妇孺儿童,遇到事情只会哭爹叫娘,不提也罢。
锦乡伯府抽调了一批人手,约有数十人,受他房中姨娘韩雪的节制,这些人与当地土豪富商都没有什么联系,倒是可以作为倚靠。
松江府衙名下,有着上千名衙役及帮办,也算是一支不容忽视的重要力量。周进行使调虎离山之计,让松江府同知曹仲大人将其诸多亲信带走,但留下来的这些人,不知道被当地富商安插了多少眼线,目前也并不值得周进充分信任。
松江守备职位目前空缺,营中虽有数百人,是周进作为松江知府,所能够直接掌握的一支军事力量,但根据张安世打探到的消息,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实在不能发挥太大作用。
冯紫英代管的桃李书院武备堂,倒是有一二百名学员,再加上神武将军府打发给冯紫英的那批家丁,勉勉强强能够凑出两百人,算是一支不容忽视的武装力量了。
周进把他们都安排在了松江府衙暂住,大家相互报团,也省得被人各个击破。
他甚至干脆以防止再度被人袭杀为借口,将整个松江府衙都封禁了起来。
作为一府之尊,他圈禁不了别人,难道还圈禁不了自己?
这样一来,周进的个人安危问题是初步解决了,大家躲在松江府衙之中,对方要没有千儿八百人,都不敢轻易过来攻打。
但是反过来说,周进的政令也出不了松江府衙,他都不敢在大街上露面,谁又会真正怕他?
“哈哈哈,刚开始钱敬文大人府上管家给我写信,让我一定要小心应对,说这厮在北平城中纵横俾阖,耀武耀威,很不好惹。我当时也是害怕得不得了,深怕他有什么雷霆手段。结果咱们头一晚,不过略微派了几十人,试一试他的斤两,他就吓得紧闭松江府衙,都不敢出来露面了。”位于松江府城繁华之处的临港酒楼包房之内,钱氏家主钱宁颇为得意地说道。
徐氏家主徐辉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世人都说,过江龙斗不过地头蛇,想那一品松江伯周进,虽然才华出众,颇有奇思妙想,所以想在松江府境内开埠通商,原也是有一番精忠报国的个人抱负在这里头。只是他没有料到,此处关系网极其复杂,涉及到的经济利益又格外巨大,他这次主动申请,来到此处任职,怕是难以善终啊。”
周氏家主周昌盛却有些担忧道,“不是猛龙不过江,咱们也不能太大意了。别的不说,就说周进这厮,一直将松江府衙大门紧闭,里面的人不让出来,外面的人不让进去,这都好几天了,咱们一直到现在,都搞不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总感觉,情况有一些失控呀。”
经过周昌盛家主的这番提醒,众人才感觉有些情况不妙,他们安插在松江府衙的数十位眼线,这几天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出来,如之奈何?
“要不咱们再派人攻打一次,也算是投石问路了?”作为施氏家族话事人,施耐德家主小声提议道。
“不妥。周进这厮刚来第一晚,咱们就已经给了他一次下马威,但最终战斗结果显示,咱们填进去了十几条人命,而他们才死了一个家丁。这种战损比,显然很不划算。北方过来的人,普遍个子高大,孔武有力,若是在陆地上,咱们手下那些人确实不是对手。如今又不知道周进本人是怎么想的,他若是仅图自保,咱们再度发起夜袭,反而还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殊为不智。我个人建议,暂时还是不要撩拨他了。”钱氏家主钱宁斟酌着说道。
周昌盛家主赞同道,“此言在理。有道是,过犹不及。下马威给一次就行了,要是反复撩拨他,引得周进这厮脾气大坏,干脆不管不顾,和我们死磕到底,虽然大家都不至于太害怕,但终归违背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的古训。我看倒不如这样,各家都挑选几个绝色丫头,给周进这厮送过去,听说他喜好美色,若是能把咱们送过去的礼物收下,事情便要简单多了。即便他不收,咱们的人也可以趁机进入松江府衙,打探一下最近几天的消息,看周进这厮,究竟在松江府衙之中,搞些什么鬼名堂?”
徐氏家主徐辉笑道,“也是,做生意不能光靠打打杀杀,做生意还得讲究人情世故。人家毕竟是一品松江伯,你不给人家一点甜头,又怎么能完全指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咱们吃肉喝汤,还不能让他啃咬几根剩骨头?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我的意思是,既然是送礼,就要把礼物送得漂漂亮亮,送到人家的心坎里去。这次各家都要把府中最漂亮的几位绝色丫头拿出来,若是有人还像上次一样,玩弄小心思,那我可就不依了。”
徐辉家主说到最后,特意瞥了施耐德家主一眼。上次大家说好一齐派人进攻松江府衙,施家派出的那一波人,故意躲在众人身后,以至于各家都折损了好几名好手,唯独施家人毫发无伤。
提起这件事,徐辉家主就满肚子火,以至于他对四大家族联手对付松江伯周进一事,也难免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