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惊小怪的?呵!”
太后朝李仁承扫了一眼,上下看了看信封就撕开了,“从,从哪来的?”
“回太后,尚药局送来的,太后赶紧看看。”
说罢,那李仁承缓口气,满面痛苦地悲伤道:“唉……官家的龙体,受这么一遭,真是叫人心痛啊,上天耶!让小人们受此罪过吧……”
“放屁!叹什么气!出去出去。”
李太后即刻又转怒认真地看起信来。
而李仁承话还没说完,就拧身朝延庆殿伏地磕头,“皇天保佑,皇天保佑,保佑官家圣体快快好起来……,太后,您也多多保重啊……”
李太后看完,惊诧了半晌,“怎会有这般神人,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快!快快快!”
自从太宗皇帝驾崩,李氏便哭伤了身体,接着新皇帝又大病,宫廷内外,举国大事,都得她去决断,整个人憔悴得连李仁承都快认不出了,二十多天仿佛衰老了二十多岁。
然而看完这封信后,她好似年轻了二十岁,起身转身,来回如风,“快快快,快去传旨!召吕端过来。”
六十二岁的大宋顾命宰辅吕端,从都堂跑出来就被肩舆接走了。
两位侍从官嫌肩舆太慢,就架起他奔跑而去,可还觉得太慢,于是他就被一个身材略小的侍从官背着飞走了。
“下来,快放下我,快到慈宁殿了,太后要看见了。”
身为一国宰相,执政一朝文武,白髯紫袍的吕端,感到趴在别人的背上来见太后,简直失了宰相体统。
“快放老夫下来!”
吕端整了整歪斜的幞头。
“还没到呢相公!太后吩咐了,怎么快就怎么来。”
虽然吕宰相身躯高大,但侍从官只觉得好似背着一只空麻袋一样,跑起来两腿如乘奔御风。
“那也不行!快放老夫下来!”
要是在平时,侍从官们见到宰相,那就如同见到了大宋官家一般,毫无二致。其地位,其威严,朝班文武们,都不敢直视。况且那病倒的大宋国主,确是吕端冲破各种阴谋,一手拥立的,皇帝待他都优宠无上,难于言表,更别提其他人了。
可今日,却是太后懿旨,侍从官必须尽快送宰相入宫。
名重朝野的一代宰相,一刻之前绝没想到如今会趴在一个小小的侍从官身上,只能动口,全身百无一用。
“嗨……”
吕端苦笑一声,“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这老骨头既动弹不得,那你就快点吧……”
“相公恕罪,小的也是无奈,到了太后那,您再治小的犯上之罪。”
侍从官跑如飞,吕端却喘着气,“治罪不必了,你只管快点就好,我这身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谢相公宽恕。”
这位十八岁的大内侍从官,乃是从禁军万里挑一选出来的,他万万不会想到今天会背起当朝宰相。他更不会想到,七年后,他将在三百里外的澶州城,背起比宰相位置更高的大宋皇帝。
“你叫什么名字?”
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吕端,下了他宽阔的肩背,就赶忙理了理朝服,正了正黄金附蝉七梁冠,紧了紧荔支金带,蹬了蹬镶饰着絇繶纯綦的乌朝靴。
“小的多谢相公不罪之恩。”
他刚要伏身跪拜,吕端就说“免了”,谢身之后,他即回答道:“回相公,小的名叫张的卢。”
“张,张什么?”
“张的卢,哦,的卢马的那个‘的卢’。”
“的卢,好名字啊!跑得可真快,呵呵呵……”
“回相公,小的因为跑得快,才从河南府老家被选入厢军,后来先皇挑选禁军,小的就被招入步军司,去年……”
“好了好了,的卢,我记下这个名字了。”
那张的卢忽的头一点,俯身道:“小的多嘴,这就告退。”
小跑来到殿内,那吕端憋住气却仍喘起来,一声咳嗽李太后听了赶忙吩咐赐茶就坐。饮下一气“火前碧螺春”,他就把信接过了,只见信内写着如下文字。
“草民陈隐冒死上谏,伏闻盛朝建极以来,天下宴然,承平已端。太祖起自介胄,终乎五季,践九五之位而偃武修文,遂限悍将武夫作乱之根始,扬硕学鸿儒治成之意志。务农而兴学,慎罚而薄敛,治定功成,礼乐复兴。今神功圣德文武皇帝太宗又大行,江山为之震动,四夷为之哭嚎。
然西北边事扰攘,契丹虎狼而视,至中原京畿临危。幸赖东南富庶,臣民共襄,再造皇极须臾可待。然后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记》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又《阴符经》言:‘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恩生于害,害生于恩。’故,陛下不豫,虽朝臣忧焚,而万不能作凶断,圣体自有天佑,必使天子之圣明达于万方之福德,必使陛下之雄才施于生民之企望。则今之微疾当如淫雨疾风,东阳出而天下光矣。
草民骇闻陛下胸闷癫狂,昏厥不振,断定此乃兴龙一穴关隘不畅之故,草民虽愚昧,然受异人点化,得《黄帝三部针灸甲乙经》,若入禁中,必能为宫廷分忧,则圣体良矣。
草民伏拜,恭请圣安,伏候天汉四海楼内。
至道三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