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大理寺的公差要拿我下狱了吗?”赵颢瑟瑟发抖,像一只落进陷阱的鹌鹑。
赵孝骞没理他,转身大声道:“来人,取纸笔来!”
下人闪现,纸笔搁在桌案上,下人消失。
赵颢惊愕:“这是……”
赵孝骞将笔塞到赵颢手中,盯着赵颢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父王,废话不多说,来不及了,父王若信我,马上提笔写一道奏疏。”
赵颢大吃一惊:“奏疏?写啥?”
“如何措辞,文章怎么写,父王比我懂,但意思只有一个……”赵孝骞缓缓道:“……请废旧法,复行新法。”
“新法?”赵颢震惊地看着他:“这道奏疏怎能写!新法已废十载,人人皆谓恶政,今日你却要废旧法,行新法,社稷大事岂能儿戏!”
“快写!”赵孝骞有些着急了,道:“满朝诸公无人再敢提新法,父王是第一個!”
“太皇太后已薨逝,官家今年亲政,大人,时代变了!”
“官家需要第一个站出来提新法的人!父王,楚王府这次能否转危为安,全在父王这道奏疏了!”
“父王若不写,今晚就要蹲大理寺的监牢,那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全都要扣在父王头上,若父王站出来提新法,楚王一脉兴许还有希望。”
赵颢神情呆滞,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说,官家早有变法的心思,只是太皇太后在世时,官家尚未亲政,不得不屈从太皇太后的意思推行旧法。”
“太皇太后薨逝,官家已亲政,他更希望的是复行新法?”
赵孝骞重重点头:“是,官家隐忍多年,如今亲政,欲行新法,先来个杀鸡儆猴,试探朝臣们的态度,而父王……”
赵颢懂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所以,本王就是那只鸡?因为本王那道奏疏里提了司马光,提了继续推行旧法?”
“虽然有点不敬,但……是的,父王就是官家单拎出来的那只鸡,杀给朝臣们看的。”赵孝骞无奈地道。
赵颢若有所悟,难怪这次针对他的风浪来得如此猛烈,原来背后针对他的人竟是官家。
赵颢呆怔半晌,突然怒发冲冠:“本王哪里像鸡了?本王明明……”
垂头看了看自己圆成球的大块腹肌,赵颢意气顿失。
“父王,欲求生路,必须马上掉头,转变立场,记住,旧法是恶政,是天怒人怨的祸水,新法才是我大宋社稷的希望!”
“所以父王不但要提议恢复新法,更要建议官家重新起复那些曾经被贬谪罢职的新党朝臣。”
赵孝骞盯着赵颢,缓缓道:“兹事体大,官家不能亲自开口,所以官家需要第一个站出来发声的人,他非常需要,父王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赵颢脸色时红时白,神情惊疑不定,此刻的他,还在消化儿子的话。
实在是太突然了,无论儿子对官家心思的猜测,还是儿子如此巨大的性格变化,都让赵颢一时无法接受,懵逼的楚王很懵逼。
良久,赵颢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狠狠一咬牙:“好!我写!”
“左右已是这般境地了,索性豁出去了吧!”
“大不了被贬为庶民,咱父子上街要饭去!”
赵孝骞一惊,急忙道:“不至于的,不至于的,……孩儿想坐享富贵,孩儿不想要饭。”
赵颢的文学素养还是杠杠的,一炷香时辰后,一篇洋洋洒洒的奏疏写成。
赵孝骞接过来扫了一眼,仍旧是一句都没看懂,于是吹干了上面的墨渍,小心地折起来,塞入自己怀中。
“骞儿,这事儿能行吗?”写完奏疏的赵颢又是一脸忐忑。
这道奏疏若送上去,如果赵孝骞的猜测错误的话,不仅前面几桩罪被坐实,也会激怒满朝旧党朝臣,那时可真就朝野哗然,四面皆敌了,赵颢父子就算被贬为庶民,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豪赌,关乎身家性命的豪赌。
“父王安心蹲大牢吧,剩下的事交给孩儿了。”赵孝骞此刻的表情特别孝顺。
“事关重大,奏疏不可落入他人之手,骞儿记得绕过六部和御史台,亲自将它送进禁宫,面呈官家。”赵颢叮嘱道。
赵孝骞点头:“孩儿懂的,我这就去禁宫,父王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赵颢表情惨然,圆滚滚的肚皮像被扎了钉子的球,瞬间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