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元子没说话,只是抱拳,朝宋枳软深深作揖。
“前几日阿枳说要陪你离京,我们都是不同意的。”晏梦回看着儿子半晌,才迟迟开口。
晏骜川闻言,心底略沉,许久没说话。
“你要知道,她本来不需要这样做的。”
晏梦回神色肃穆,极为认真说:“晏骜川,先前全家人都不希望你从军的,但如今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我知道,在腰牌的事上,是官家冤枉了你,可若非你行事疏忽,便不会让小人得了机会。”
晏骜川垂下眼睑,“儿子知道。”
“你要明白,阿枳是陪着你去吃苦。”
晏梦回其实很少同晏骜川如此交心的谈话,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所以晏骜川,从今日你踏出晏家门开始,你就不再是个孩子了,
你得像个男人一样立起来,你不能让阿枳来照顾你,你得像个男人一样保护她,照顾她。
我期待着在不久的将来,你们能重新回到京城。”
晏骜川微愣,见晏梦回起身,一步步走过来,随即轻轻地抱了下他。
父子俩鲜少有这样的时候,众人又怎能看不出晏梦回也对晏骜川不舍。
“爹,我会做到的。”
晏骜川抬手,用力抱住了晏梦回,并未说别的,但互相却都明白心意。
老夫人和曲夫人相继叮嘱了几句话,却又因悲伤和不舍,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免得让场面更加难熬。
而二房甘夫人同晏扶松更是无颜说话,晏琉被人利用,险些害了晏家。
晏璟就更说不出话了,本就疼爱弟弟,如今人要走了,她只能靠在南璨肩头抽噎。
司马帝定好了七日为限,晏骜川便不得再滞留一日,二人只能趁着天亮出发。
几房人送两人到府门口,曲夫人握住宋枳软的手,想说什么,却又因哽咽而停住。
“姨母,我明白您的心意。”
宋枳软抱了下妇人,随即笑着安慰对方:“我一定会尽早陪阿川回来的。”
“小子,希望你能完成我这辈子的夙愿。”
晏老爷子按住少年的肩膀,郑重道:“祖父会尽力活到你回来的那日。”
……
临行的话说完,宋枳软上前搀扶住晏骜川上马车。
马车外观瞧着简朴,但座椅上却垫了厚厚一层褥子,晏骜川看了眼便知道这是宋枳软想到的。
“小心些,坐着。”
宋枳软扶他坐下,在腰后垫了一层厚实柔软的布枕,枕头料子透气,能让晏骜川的伤口舒服些。
马车滚轴往前驶动,宋枳软同众人最后点了下头,这才放下帘布。
车内一片阒然,或许是受方才的悲伤氛围影响,二人许久都没说话。
眼瞧着马车行驶到了城门口。
“等下出了城门,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晏骜川冷不丁出声,少年垂着眼皮子,眸底情绪意味不明。
“我若是要走,你怎么办?”
宋枳软弯唇,出声逗他。
“你若要走。”
晏骜川很想说他绝不会挽留,但嘴唇张开,喉咙眼却好像被人塞了棉布,怎么都发不出声。
尽管这样是很自私,但他不得不承认。
他的确非常希望,宋枳软能陪在他身边。
他不能瞧着她嫁给旁人,光是想想这样的画面,他就好像无法呼吸,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哪怕宋枳软跟着他会吃苦,哪怕会颠沛流离,他还是心狠地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
少年好半晌没有说话,睫翼煽动了几下,眸底隐隐潋滟颤动。
像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宋枳软瞧着对方的模样,心头跟着一软,正打算解释,忽然马车趔趄了下,骤然停下。
“——”
她下意识将少年扶稳,只听车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请宋姑娘下车。”
晏骜川眉头拧紧,听出这语气似乎并不太近人情,冷声问:“是何人拦车?”
车夫颤颤巍巍道:“好、好像是皇子府的护卫拦了车。”
宋枳软面上表情微僵,只瞧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进了车帘,将挡住景象的帘子捞了起来,只剩下那张温润俊逸的面庞。
“阿枳,是我。”
晏骜川见到是司马珞,攥紧了拳头,眼神里的冷然快渗透成利箭,恨不得即刻让人穿心而死。
“三皇子还有脸拦车?”
只听“唰”的一声,一把锋利尖锐的匕首已然置于司马珞的脖颈之下,杀意勃然。
宋枳软心头大惊。
少年早知道是司马珞在背后捣鬼,怒不可遏,他将匕首抵在司马珞的脖颈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取人性命。
杀司马珞很容易,可诛杀皇子这后果,晏骜川承担不起。
“五公子这是要杀我?”
司马珞面带笑意,了无遽容,视线扫过宋枳软吃惊的面庞后,心头扫过几分难以抓到的期许。
“我不擅武功,敌不过五公子,五公子若是真想杀了我,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