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抱在胸前,说:“我本来还有些疑惑,你长得挺帅的,怎么能演一个复仇的鬼,我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确实有点被惊讶到。”
阿尔贝·博古特是一个非常骄傲自信的人。这一点,陆严河已经在过去几天跟他打交道的过程中感受到了。
一开始陆严河以为阿尔贝·博古特是很看不上他,因为陆严河能清晰地感受到,阿尔贝·博古特虽然嘴上不说,但始终对他有些疑虑,甚至他都偶尔能够察觉到阿尔贝·博古特时不时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后来,还是穆肯·佐尔格跟他说,阿尔贝觉得他长得太英俊了,担心他来演这个亚裔鬼魂,根本不能够起到让观众惊吓的效果。
今天,阿尔贝·博古特终于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
陆严河微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演戏嘛,说那么多都没有用,还得是直接演一场见真章,比什么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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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贝·博古特确实很会演戏。
那些评论家对他的夸奖都不是吹的。
当他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在黑暗的房间里走动时,通过监视器可以看到,他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紧张、小心翼翼和不安。
他是用眼神在演戏的演员。
现场一片安静,给阿尔贝·博古特也塑造了一个恐怖的氛围。
突然响起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那是穆肯安排的“哐当”一声,阿尔贝·博古特并不知道现场会有这样的声音,真的被吓了一跳,往声音来源看去,那一瞬间牙关都咬紧了一般的紧张之意,从镜头里渗了出来。
穆肯·佐尔格拍恐怖片,一向以氛围感和节奏见长。
陆严河看过他之前执导的两部电影,两部电影能够取得那么好的票房成绩,其实很好理解。
穆肯拍片子,不是在用故弄玄虚的手法拍恐怖片——这一点一直是恐怖片爱好者最诟病、最反感的地方。
就像这个片子,这个片段,穆肯的剧本里用了三次转折的结构。
阿尔贝一个人在家中突然停电,他小心翼翼地去找电闸,想检查一下是怎么回事,突然家中就出现了一些莫名的响声,把不安感和危机感用这些“哐当”的掉落声和“咔哒”的机关拨动的声音,一点点地带出来。
然后,阿尔贝寻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发现之所以有这样的响动,是因为窗户没有关,窗台上的一只闹钟在被风吹起来的窗帘带落到了地上,才有了“哐当”一声响,以及后续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阿尔贝这个时候松了口气,影片的气氛也在这个时候稍微缓和了一点。
但突然这个时候,一道白色闪电猛地出现,他在窗户玻璃的反光里突然看到自己身后竟然有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阿尔贝头皮瞬间发麻,转身看去,手机的光一照,才发现,那不是什么人影,而是他挂在门后的一件衣服。
他长吁一口气,在这个大暴雨的天气,他去把窗户重新关上,拉上窗帘。
一直隐藏在窗帘后面的鬼魂就暴露到了镜头中。
这个镜头,是穆肯精心设计的。
得益于停电无光的设计,阿尔贝拉上窗帘的这一幕,在很晦暗的镜头里,随着窗帘的移动,一双很旧很旧的帆布鞋其实出现在了窗帘下面。
但是阿尔贝根本没有注意到。
唯独他的手机因为垂在腿边,所以光正好打在了那双帆布鞋上。
那双帆布鞋明显是漂浮在半空中,属于某个人的。
这是正儿八经第一个会吓人的镜头。
穆肯的处理却是——没有任何惊悚的音乐,也没有主角的恐怖表情,而是以一种电影中无人注意的瞬间,蓦地出现在观众们面前。
因此,从这个镜头之后,观众们的紧张和害怕就领先了电影中的主角们一步。
恐惧从对未知的不安,变成了主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只鬼的存在、以及这只鬼什么时候会出其不意地袭击主角。
这种紧张不安的恐惧感,就跟你看到一个人站在一个摇摇欲坠的灯牌下面,那个人并不知道可能下一秒他就要被头顶的灯牌砸中了,而你看到了,这个时候,你代入了他,替他紧张、不安,甚至会大喊出声提醒他。
而在电影院里,你没有办法提醒他,你只能紧张地、不安地看着,不知道下一步剧情会怎么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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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通的恐怖电影中,这个桥段的惊吓点一定会设置在鬼魂从窗帘后面突然冲出来的那一瞬间,把所有人吓得一激灵。
但在这部片子里,它不是那种猛地给你一下的惊吓,而是像一个挥着镰刀的死神从天而降,缓缓出现在你面前,你转身逃跑,那个死神就在后面慢悠悠地追着你,你越跑越快,可他始终都在你身后,你的你的害怕,就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累积,变成一个庞大的、贯彻全身,最后让四肢都变僵硬的恐惧。
所以,当阿尔内·博古特根本没有发现那只藏在窗帘里的鬼魂,转过身准备继续去地下室检查电闸,而陆严河饰演的鬼魂轻轻地掀开窗帘,仿佛一团迷雾般地往阿尔内·博古特身后飘过来,阿尔内·博古特终于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手握在门把手上,想要打开这扇门,却不敢动弹。
陆严河轻飘飘地落在阿尔内·博古特的身后,仿若无形之物,在他耳边低声,仿佛有些遗憾,又带着几分哀怨的哭腔,轻叹:“你发现我了吗?”
阿尔内·博古特这一刻发出一声嘶厉的大吼,转身一拳砸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砸中,直接从陆严河的身体里穿了过去——这一幕需要后期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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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内·博古特脸色煞白。
片场已经重新亮起了灯。
各位工作人员各自忙碌。
阿尔内·博古特转身对陆严河说了一句:“对不起。”
刚才他那一拳,差点就真的砸到陆严河的身上了。
陆严河反应比较快,马上闪避了过去。
他微微一笑,“没事,理解。”
他刚才就站在阿尔内·博古特的身后,两个人之间距离不足一个指甲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阿尔内·博古特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应激挥出来的一拳,忘记了分寸。陆严河自己是演员,非常懂这种状态。
一方面,穆肯给他们演员们创造了一个非常有代入感、可以说是一比一还原的表演环境,在刚才的拍摄过程中,现场真的就几乎是没有光的,全是冷光,而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部都躲在这个房间之外的黑暗之中。
包括陆严河从窗户边上飘过来所使用的威亚,都是靠技术人员在房间外面操控,等于这个房间里面,真的就只有他和阿尔内·博古特两个人。
另一方面,阿尔内·博古特是一个体验派,他刚才完全地代入了情境之中,以至于哪怕是在演戏,他那一瞬间的情绪也根本忘记了是在演戏。
陆严河都没有从正面看到阿尔内·博古特的表演,光是从他的背影,以及在他身后那一刹那的感受,都知道阿尔内·博古特的情绪肯定非常到位。
他刚想要夸阿尔内几句。
一转头,他发现,阿尔内·博古特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阿尔内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怪物。
陆严河:“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阿尔内说:“刚才你在我耳边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感觉我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陆严河露出惊讶的表情。
“陆,你吓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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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陆严河去国外是演了一部恐怖片?”
陈子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马致远,被他带来的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
马致远说:“是的,我是偶然听到公司里的人说的,千真万确。”
陈子良撇撇嘴,“还以为他去国外拍电影,是拍什么好电影呢,没想到竟然是一部恐怖片。”
“恐怖片成本低嘛,真要是成本比较高的片子,也不会找陆严河演嘛,他也不过是在国内比较红,你以为他真在国际上有他们吹的那么神啊?要是他真这么神,他还待在国内干什么,去好莱坞赚美元不爽吗?”
陈子良笑了笑,忽然反应过来,看着马致远。
“不过,你突然来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难道是想让我把这个消息曝光出去?”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跟你分享一下,我想你肯定愿意听到这个消息。”马致远耸耸肩膀,“反正我现在是已经没法跟他竞争了,无非就是吃个瓜,八卦一下咯。”
陈子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陈子良说:“你急什么,缓个两年,以你之前的人气基础,要重新起来不是很容易?但是,你是不是现在越来越放纵自己了?我看你怎么像是胖了不少?”
马致远:“我现在又没有什么舞台的工作,那么保持身材干什么,胖点就胖点了。”
“你这样,让你那些粉丝看了多失望啊。”陈子良说,“网上那么多粉丝都在呼吁你多出来工作。”
“我只要一出来工作,许琴音的粉丝就跟疯了一样来现场闹事,搞得现在都没有什么活动方愿意请我,我的工作基本上就处于停摆了。”马致远叹了口气。
“你跟许琴音那边还没有和解呢?”
“和解个屁,要不是她,我能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马致远脸上流露出了憎恨和厌恶之色。
陈子良见状,心里面默叹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平安对你没有什么规划吗?”
“他的心思全放到颜良身上去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我。”马致远冷笑。
陈子良:“你……你不至于真的一点儿活都没有吧?”
“算了吧。”马致远还是很吊儿郎当的样子,“让我伏低做小去参加那些不入流的、丢人的活,还不如几乎这么退圈呢。”
陈子良本想说点什么,看马致远那个样子,又放弃了。
说起来其实也是,马致远当顶流这么多年,赚得肯定不少。哪怕当时出事,解了不少约,赔了不少违约金,但剩下的那些,也够他这辈子当个富贵闲人了。
如果真没有那么心气要东山再起,马致远确实没有必要从头再来。
一个习惯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众星捧月的人,又怎么会接受自己一落千丈的境遇。
陈子良看着现在的马致远,就想到自己。
虽然说他的人气也不复从前,但好歹靠着过去积累的人脉、粉丝以及作品,总还是能在这一行混口饭吃的。再说了,他也只不过是比不上陆严河、李治百、颜良他们几个人的情况而已,在演艺圈,他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陆严河有朝一日跌落神坛。”马致远忽然又说。
陈子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谁不想看到呢。”
马致远:“如果陆严河真跌落神坛了,他应该会有很多资源分出来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陈子良,笑了笑。
“子良,你就没想过,取陆严河而代之?”
陈子良:“……”
他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感受——
马致远是不是被打击得有点失心疯了?
取陆严河而代之?
这话他也敢说!
谁能取,谁能代之?
陈子良心想,自己以后还是得跟马致远要划清界限。一个人过气了、不红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脑子不清白,说出来的话,都像是往油锅里炸过似的,一炸一个脆,轻轻一咬就碎得死无全尸。
陈子良一边笑着,一边偷偷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经纪人严唯发消息:赶紧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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