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为什么要像只老鼠一样,活在见不得光的阴暗中?
那姜乘风坏事做尽,却为何能得到姜家庇护,至今安然无事?
“姜疏,女子有野心、想往上爬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千百年来,男人将女子们困在院中,隔绝了一切与他们争锋的可能,而只给她们小小的施展空间,比如妻妾相争、姐妹相残,可这些都是男人赋予的假权力,真正的权力反而在他们手中。”
元卿慢慢走向窗边。
店铺后面有一大片荒山,几乎是寸草不生。
“他们如‘天神’一般,俯视着女子们你来我往的戏码,心情好时,赐予她们一些无足轻重的偏爱,厌恶时,轻飘飘一句话便能将她们打入地狱。
他们掌控着生杀予夺的大权,看她们为争得自己的一点目光便要打得头破血流,得胜之人还沾沾自喜地讨宠,他们可太爽了。若是将世间所有人由上而下分层,那在最底层的,一定是贫苦女子,而非贫苦男人。”
姜疏再一次受到震撼。
她从未听过如此胆大,却又令人心潮澎湃的言语。
虽然与她往常所听到的截然相反,甚至是离经叛道,可她就是觉得,这些话才是真真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男人们勾心斗角可以被称赞、被颂扬,女人们勾心斗角便要被视作不齿,遭人唾骂,说她不安分守己,骂她红颜祸水,史书上一页一页,一字一字,写得还少么?”
元卿侧身望向姜疏,眼眸清亮坚定。
“同样生而为人,女子并不比男人差,这世间也该有她们说话立身的地方。倘若日后相夫教子不再是女子们唯一的出路,她们可以选择耕种、做工、念书、从商、教书、行医、投军,甚至在朝为官,不再受限制,不再被压迫,满怀赤诚、着书立言、辅国安民、忧心天下,男子们能做到的,她们一样能做到。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要实现很难,可路都是人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一代不行就十代,十代不行就百代,千千万万的女子投身其中,总会看得到那一天。”
姜疏听完,久久无法回神。
她总算知道,为何她要以身入局。
朝中先前出了一个沈将军,便已令那些大儒们不满了,天天嚷着道将不存、国将不安,贬斥怒骂的文字纷纷扬扬,快要将整个元京城给淹了。
沈池虽然做了将军,可谁心里都清楚,那是先帝为了分承恩侯晏家的兵权,才将她派去战王麾下。
一个女子连家业都继承不了,只能顶着骂名,为幼弟撑起门户。
做了将军又如何,她始终是战王帐前守将,从未真正上过战场,没有功勋,只有一个将军的空名头,底下士兵哪个能服?
当时她虽然钦佩,却难以理解。
如今她又见着了一个人,她的所想所行,她依旧不理解。
可刚才那一番话,令她醍醐灌顶。
她,还有沈池,都是那千万女子中的一个。
“我的打算都在这上面了。”元卿见她想通,便将准备好的纸递到她手上,“我将序州的铺子全权交给你打理,便是想看你的能力和思想究竟能到达何种高度。姜疏,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被压抑的欲望和野心,你只是缺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