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海分局休息室内,有了侯涅生的插手,想象梦境彻底崩塌,这场荒诞腐朽的梦终于结束了。
因梦境提前结束,黎明还未到来,醒来时依旧是黑夜在主导身体。
他睁开眼,看到套了夜旻马甲的侯涅生,又听对方没事人般问道:“睡得好吗?”
“挺好的。”黑夜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还发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话音落下,他伸手掐住侯涅生的脖子,又摸出弹珠变作匕首抵在他胸前,笑盈盈开始兴师问罪,“难怪你要极力否认神明的存在。”
“搞半天,启神殿,启神殿,启的原来是你这位神啊,侯涅生。”
侯涅生没有说话,黑夜又道:“你在极力否认神明的存在,也知道我已经怀疑你了,更清楚我刻意在梦境里叫你过来就是为了用祝巫异能者来确认你的身份。”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
黑夜又问一遍,“为什么要来,不来的话,这件事就被你瞒过去了。”
“至少短期内我不会再怀疑,而且在梦境里死一次也不会对我本体造成多大影响。”
“你叫我了,我当然要去。”侯涅生的语气理所应当,“即使明知是你在算计我也一样。”
“少来。”黑夜怼道,“我现在不想听你忽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他问:“我之前问你异能者结果蜕变时期会变成什么样,你给我说是秘密,这个秘密就是成为神,对吧?”
“不全是。”侯涅生回道,“神只是个虚无飘渺的定义,是世俗扣在那些强大异能者身上的高帽和枷锁,更是......”
他顿了顿,眸中划过鲜明的杀意,“人类无尽贪欲与恶念的恶果,是他们自作自受的惩罚。”
侯涅生这人脾气不算好,却鲜少真正露出真正的杀意,大多数时候即使流露出来也只是用于威慑。
可这一次,他是真在生气。
黑夜刚想追问原因,侯涅生却先一步敛去杀意,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之前忽悠褚捷海的那些话不全是假的。”
“至少修个庙,立个碑,再忽悠人供奉自己,谁都可以被称为神这点是真的,不过是真神和伪神的区别而已。”
“这件事普通人来做无伤大雅,顶多是算坑蒙拐骗,但经历完蜕变时期的异能者却不行,享了香火供奉后,他们能听到供奉者的心声。”
黑夜僵了下,只见侯涅生略显不屑地笑起来,“就像我说的那样,神的名头只是世俗众生扣在强大异能者身上的高帽和枷锁。”
“这是个极端讽刺的东西,供奉者若是心诚,又能寻到被自己供奉的、经历完蜕变时期的异能者,异能者就必须满足供奉者愿望,否则是要遭受反噬的。”
“反噬不会致命,但若这事被其他异能者知晓了,这个反噬却足以成为置他们于死地的致命伤。”
“你知道两千多年为什么会被称为异能者的诸神时代吗?”
侯涅生自问自答道:“因为那个年代人间战乱不止,太多人觉醒成了异能者,量变造成质变,经历完蜕变时期的异能者也变得非常多。”
“供奉者蜂拥而至,建寺庙,烧香火,人们用尽法子逼迫这些结束蜕变时期的异能者去帮他们实现愿望。”
“而为了活命,这些异能者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帮这些人实现愿望,无论好与坏。”
“自此,君王昏庸,佞臣当道,神权至上,本就祸乱的人间更加民不聊生。”
“山河腐朽,社稷崩坏,天灾不止,人祸不断。”
“活着只剩绝望,死亡成了奢望,那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你那时候......”黑夜想起侯涅生在医院里被老太太拦住的事,“当时在医院里,那个老人家......”
“是啊。”侯涅生肯定道,“她满足这两个条件,信神且见了神,只要她的愿望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必须帮她实现。”
“不过两千多年了,她是第一个找到我,求我帮她的人,也算是冥冥注定吧。”
黑夜猛然想到什么,祝巫异能者一见侯涅生就知道他是神,那个想象梦境也是他为了祭神而编造的。
换言之,那是个专门为侯涅生创建的祭坛和庙宇。
“那个想象梦境。”黑夜问,“你不是进不去,而是不能进,进了就等于回应了祝巫异能者,你......”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祝巫异能者要的是健康的体魄,可若是其他的呢?
黑夜有一瞬感到恐惧,若是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许下什么杀人灭族的愿望,那侯涅生.....
侯涅生同黑夜对视,显然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略显无奈地回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这类被束缚为神明的异能者又给了太多人一步登天的能力。”
“虽然这些所谓的神明大多也是迫不得已,但于情于理,神都不该存在于世,或者说神可以作为一个信仰存在,却绝不能成为具象化的某个异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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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多年前,我,端木端,纳兰濯......我们因各不相同的目的聚在一起,杀光了经历完蜕变时期的异能者,又将有天赋且心术不正的扼杀在半途。”
“把该清的清干净,我们这些剩下的也先后自戕了,毕竟我们也是可以被称为神的异能者,用的就是在珠省分局时我跟你说的那个方式,找个还算顺眼地方慢慢等死,直至彻底于这世间消弭。”
“不过我的情况比较特殊,那方式死不掉,可若是当年那冰棺没被打开......”侯涅生的语气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这世上最后一个神便会成功死掉了。”
“神将真正成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至少接下来的几千年都是如此。”
黑夜误以为侯涅生是在遗憾没死成,他眸色一红,掐着侯涅生脖子的手忍不住上了几分力道,“你是真想气死我啊?!你.......”
他垂眼看向抵在侯涅生胸口的匕首,玩味的语气里满是怒意,“侯涅生,这匕首叫弑神,你说我现在把它捅进去,你会死不会?”
“死了,是不是就了却你这两千年来想死的心愿,再也不留遗憾了。”
黑夜稍稍松了下扼在侯涅生颈间的手,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只要他敢说一句“是的”,这匕首就会立刻捅进去。
侯涅生愣了下,然后忍不住笑起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会换黑夜愣了,他对上侯涅生含笑的眸子,听这人笑意十足地反问道:“我要是遗憾没能在那年死去,现在的一切又算什么呢,我是否还会主动来找你?”
黑夜继续愣了几秒,可算是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他正想将匕首拿走却被侯涅生握住了手腕,“不过你要是想试试,依旧可以刺进来。”
“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这东西现在杀不死我,最多只能让我疼上一段时间。”
他用了男声,语调轻飘飘的,有种说不上来的蛊惑力,“我瞒了你这么大的事,你不打算罚我一下吗?”
说着,他握着黑夜的手,将匕首缓慢地推向自己的胸膛。
黑夜挑了挑眉,匕首连衣衫都没被划破就变回弹珠,从他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侯涅生故作疑惑地朝黑夜看了看,后者同他对视,眼底的血色逐渐褪去,看着他,认真道:“侯涅生,你不怕疼,但我不想你疼。”
黑夜松开扼在侯涅生颈间的手,转而捏住他的下巴,又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你瞒我的这些事确实让我生气,但换做是我同样会瞒下来。”
“因此,我是生气,但没你想的那么生气,这种情况稍微小惩一下就好。”
黑夜的笑容明显不怀好意,侯涅生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他道:“一个星期没有奶茶,没有蛋糕,晚上也不准上床睡。”
他说完还在侯涅生下巴上摸了几下,然后无比愉悦地起身离开,“走了,正好打个电话问问组长那边怎么样了。”
他走了几步,见侯涅生还不可置信地坐在沙发上,又扭头催促道:“赶紧走了,不然再加一星期。”
话音落下,侯涅生立马起身,“嗖”一下站到黑夜旁边,速度快到黑夜完全没看清,他甚至还抽空把掉地上的弹珠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