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笃信鬼神之人就是容易这样。
对于许多认知之外的事情。
便会本能的归类于神迹。
尔后再通过所谓的神迹,推导出神明在暗示他们什么,进而顺应改变自己的行为。
包括那些信奉佛教的人也是一样。
今天有人帮了他。
他会感谢那人,却不会感激……
因为佛教徒只会感激菩萨显灵了,所以才会有人出现拉他一把。
在这样的思想逻辑之下。
向善便会走向极善。
向恶也会走向极恶。
因为任何道理是非,都抵不过菩萨的指引,神明的暗示……
同理。
此番豫州鼎在泗水改道的情况下现世,不仅印证了天命,而且还彰显了神迹。
多重叠加之下。
就注定国师邹奭后续再搁楚地开展兼并巫觋文化的工作,将会变得水到渠成,毫不费力。
当许尚得到广场众多乡亭巫师长者的反应以后,只是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挺潮山庄的前院。
许尚正带着嬴政、华阳太后和扶苏一起打着五禽戏,锻炼身体,乃是持之以恒的事情。
旁侧。
北冥子正在打坐。
我们的北冥大师也听到了侍者的汇报,他道:“许公,赵上卿,我们就到这里吧。待会儿我想去广场看豫州鼎的真身恢复模样,后续就该送应公前往淮阳下葬了。”
北冥大师此番下山云游,收获颇丰,他已经很满意了。
许尚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嬴政等人,一起遥遥拱手。
等他们直起身体。
北冥子已经离开了,他没有再提请许尚前往云雾山挂名之事。
因为两人都知道心中的答案。
你顺天。
我应人。
都是为了大道朝天。
本质上实乃殊途同归,没什么区别。
“北冥大师,当是这数百年间,距离老庄境界最为接近之人。”
许尚轻声感叹。
华阳太后笑笑:“北冥大师境界虽高,却也不敢轻易以身入局,深涉凡尘,相比之下,还是夫子更胜一筹。”
华阳太后羡慕无忧无虑的出世生活。
可她也明白。
那终究不能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
人是群居动物。
需要社会认可,家国存续。
否则很多事情都将不再有意义。
“夫子,我们何时前往魏地?”
嬴政想要在开春大祭前,赶回关中咸阳。
东巡队伍在齐楚两地,着实耽搁了不少时间。
接下来他们得抓点紧了。
许尚笑笑:“随时都可以……小赵,记得回头请谏一下皇帝,推举一下昌文君、李由、上大夫赵摎留下担当楚地的三大州牧。至于巡抚的人选,后续你可以自己看着办,首要在于制衡,却也得把控好分寸。”
州牧和巡抚属于既对立,又合作的关系。
两者之间。
都可以通过密折制度直接上报给皇帝。
而皇帝也可以通过密折,居中调和吩咐州牧、巡抚实心用事。
说白了。
这便是州牧、巡抚、皇帝组成了三方平衡。
也是三级改制后的郡县制度完全体,大体上已经属于最优解了。
“夫子放心,收尾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快全部安排妥当的。”
嬴政离开关中日久,现在距离咸阳越近,他就会越发的生出归乡的迫切之感。
接下来。
许尚又带着嬴政等人打了会儿五禽戏。
尔后他出了两题,例行考了下小儒生(扶苏),督促一下后者的百家功课进步程度。
最后便是许尚与华阳太后一起下下棋的消磨时光了。
另一边。
北冥子随同一队栎阳甲兵,带着应曜所在的棺椁,前往广场处绕了一圈。
他如愿的亲眼瞧见了豫州鼎恢复如新的外观。
还有众多楚地乡亭巫师长者大呼神迹的模样。
他不得不承认……
许尚的手笔真是高明啊!
这时。
黄石公瞧见了北冥子,便迅速走了过来道:“北冥大师,这就要离去了?我们顺路一起?”
北冥子点头:“当可一起……奈何应公无缘亲眼见到许公亲手布置的现世神迹,可惜可惜。”
黄石公负手:“无妨,反正以后都会有天下人替应公过目观瞻九鼎天命的,想来这亦是应公的毕生所愿。”
北冥子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黄石公两眼,后者的境界状态,好像变得更加释然了。
这是好事儿。
黄石公望向广场众人:“原本我对楚地巫觋文化挂上阴阳家的名号,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现在好像……世事无常,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小主,
北冥子勾起嘴角:“这说明还是许公的道行高深啊!竟然能在无形之中,折服于你。”
黄石公:“非也!我只是自己想通了,不干许公的事儿。”
北冥子:“嗯,自己想通了也挺好。”
黄石公:“……”
……
三日后。
论功行赏。
在平叛和泗水捞鼎过程中的众多文臣武将,全都获得了爵位提升与奖赏。
尤其是第一个找到豫州鼎的黑夫……
其从民爵突破至了士大夫爵。
可别小瞧了这一点。
按照军功爵位制度,平头老百姓就算砍再多的人头,也只能达到民爵封顶,多余出了的人头可以换钱,难以晋升。
而黑夫这次获得的提拔,等于他正式跻身成为了士卿贵族,以后有望入庙堂之列,享诸公之位。
随后。
东巡队伍开拔,从楚地泗水正式前往了魏地五郡之一:河内郡。
三州州牧:昌文君,李由,赵摎留下,推行一统国策,落实徭役代分土地制度,等到五座陵邑建造的差不多了,再跟进陵邑迁徙制度。
国师邹奭留下,继续处理兼容巫觋文化事宜。
王翦重新恢复泗水成功,后面让州牧李由持续关注泗水的情况。
蒙毅负责押送豫州鼎,随着东巡队伍一起,先去魏地,再经赵地、韩地,入函谷,进而回到关中。
其余地方就不去了。
绕的太远了。
其实赵地也可以不去的。
只是考虑到李牧即将率领四万赵边骑出征匈奴,把出世的豫州鼎拉过去巡视一番,总该能够增长一下军队士气,外加民心归附的。
……
另一边。
魏地,博浪沙。
唐朝李白曾题诗曰之。
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
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
韩国灭亡以后,张良的亲弟弟死了,他都没有给予厚葬,而是带着三百族勇,先是在楚地淮阳呆了一阵子,后面又去往了东方的齐鲁之地,于临淄一观夫子血屠稷下,覆手之间,镇压田齐逆党。
张良再不敢于临淄多待,深怕自己被牵连识破,身死陨灭。
然而。
他不能死。
决不能死!
为了复韩,张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承担任何风险,哪怕逆天而行,纵然神罚加身,他亦是断然不改心中之志的。
或许天可怜见。
张良得到了力士沧海君的相助。
此人擅使百斤链锤,狂舞如旋风,直面之下,无可匹敌!
于中原之地。
堪称霸王之下的第一悍勇!
单论力气而言。
恐怕军神李牧直面沧海君,也得避其锋芒。
当然。
李牧也不可能跟沧海君玩什么单打独斗,没必要。
其麾下四万赵边骑,现已装备了军武神器,一旦发起冲锋,管你什么神勇沧海君,通通都能塌成肉泥。
不带有丝毫的悬念。
这天。
随着始皇的东巡队伍,越发的靠近魏地河内郡,即将途径博浪沙。
张良带领三百族丁,与沧海君一同埋伏在此。
不过……
临到事前。
沧海君却道:“子房,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一下,据传那暴君在楚地泗水中,打捞出了豫州鼎,集齐了天命正统的礼器,还彰显了神迹现世。这……我们确定还要继续扑杀那暴君吗?”
沧海君并不关心复韩之事,他并非出身于韩国。
沧海君之所以憎恨嬴秦暴君。
第一:大秦的虎狼之名,广传于九州四海。
第二:秦廷在齐鲁之地,血屠稷下,滥杀无辜,还夷灭了曲阜孔氏的三族。
这些都做实了秦廷的残暴。
至于秦廷公布的诸般因由解释,沧海君却是不听的,反正横竖都是秦廷残暴,他就认这个死理。
结果现在九鼎归正,神迹现世。
沧海君不由得于心中泛起了嘀咕……
难道天命真的在秦吗?
“不可能,暴秦绝不可能聚齐九鼎,那泗水打捞而出的豫州鼎,必然是假的,是赝鼎!”
张良握拳低喝一声。
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不可能让沧海君因为一些【传言】就打退堂鼓的。
不然的话。
就冲现今九州中原之局面。
再发展个几年。
恐怕他再想复韩,就会彻底的有心无力。
张良等不了了。
他必须要舍命刺秦一次。
论谋略布局,十个他也比不过那位神秘的关中秦公。
所以。
张良打算不讲武德。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
只要把嬴政当场捶毙于魏地,一切谋略布局就都将化作泡影!
张良表示……
他才是那个顺天而行之人!
成败在此一举。
手刃暴君。
揭竿而起。
六国皆复。
举世伐秦!
华夏的未来,必须得有他韩国的旗帜迎风飘扬。
然而。
张良不知道的是……
他押上全部身家性命的博浪沙刺杀,早已被许尚看穿。
这是一场注定的庄家通吃局。
无论张良手中有什么牌。
许尚都会赢的彻彻底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