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法不容情(2 / 2)

子思齐眉头一挑:“哦?哪两点?”

“第一。”

许尚竖起一根手指头:“宵禁制度从周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并且还有对应的官员:【司寤氏】,其专门带领军士负责宵禁事宜。”

“具体的方法就是根据皓月星辰的方位,进而划分夜间时辰,维持秩序。”

“延至孝公时期的大秦,依据商君之法,确实只准民众在白天活动。”

“具体的相关记载,是有谒者晚间醉酒乱逛,且在遭遇秦吏之时,未曾选择止步,而是本能的逃逸……遂遭当场射杀。”

“后由历代秦君修正宵禁之法,晚间可以行走,却需要在遇到秦吏之时,第一时间呈上自己的验、传!”

“验、传之上,必须得表明自己拥有夜间行走的资格,有正长签字担保,尔后便是因何事,去何处,寻找何人。”

……

商君之法,确实无情。

这是没得说的。

最着名的当属……

你贬低秦法,需要遭到流放。

你称赞秦法,同样也要遭到流放。

商君的眼中是没有平民的,只有君王。

所以。

商君所立的宵禁之法。

遇秦吏若不止步,则可直接当场射杀!

也就是你夜里遇到秦吏,不准回避,也不准跑……敢跑就得死……

后面经过修正,宵禁之法开始不断变得完善且细致。

反正验传是必须的,还得有担保。

同时。

你遇到秦吏依旧不能跑……

“第二。”

许尚竖起来第二根手指头:“齐地开放,只有在特定的时期才会颁布宵禁法令,遂皇帝入驻临淄之时,也都是入乡随俗的,允许民众夜间活动。”

“是墨家有一小部分叛逆份子,胆大包天,刺王杀驾!”

“试问!如果是前朝周天子在临淄遭遇刺杀,其会不会封锁临淄,彻查追剿三日、十日……甚至是长达数月,答案不言而喻!”

“反观我大秦皇帝,纵然遇刺也依旧没有大锁临淄,仅仅只是实行了宵禁而已。”

“有何不妥?并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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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事情。

向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子思齐等人从底层齐商受害者的角度出发……

许尚也可以从皇帝遇刺说起。

谁还不是个受害者了?

就算要怪!

那也怪不到皇帝,更怪不到秦法。

而是那些墨家叛逆分子的错!

墨家叛逆才是此次事件真正的致乱之源……

“诡辩!”

子思齐闻言,他立马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阁下,你不要试图东拉西扯的,墨家之人因何叛乱?还不是因为秦廷罔顾民意民生?包括秦法置人情孝道于不顾,此乃铁一般的事实,这一条你总得给我个说法。”

子思齐不想争论此次事件究竟因谁而起。

他不关心这个……

他要的是许尚亲口承认:法当容情,法必容情!

“首先,那部分墨家叛逆,究竟是否为了民意民生才选择的刺王杀驾,我们已经查清,不过却要后面一点再论。”

许尚淡然的道:“子思齐,既然你一定要论及司法与人情,那我们今儿个就好好谈一谈!”

许尚表示……

如果子思齐找来的不是个齐商,或许他真的会十分被动。

可郑横偏偏就是个齐商。

众所周知。

齐商多与墨家有瓜葛,单就这一条,许尚便能把子思齐按得死死的。

于是。

随着许尚给予了下方眼神示意。

嬴政立即让左相李斯亲自去把那几个……前些日子,负责夜间巡逻值班的几名秦吏给找来……

另外。

在这多方等待的空余时间,肯定也是不能闲着的。

“齐商郑横!”

许尚直接质问道:“我且问你,你遇秦吏之时,跑了没有?”

齐商郑横:“我……我……”

许尚的压迫感十足。

惹得郑横一阵心虚。

话音未落。

子思齐见势有些不对,他赶忙插话道:“其母旧疾突发,根本来不及准备验、传诸事,路遇秦吏,害怕耽搁搭救母亲,遂心生回避之意,此亦为人之常情。”

“呵呵!好一个人之常情。”

许尚漠然道:“子思齐,在你眼中,维持宵禁秩序,就这么无关紧要嘛?若皇帝再度被行刺,你能担得起责任嘛?”

“你担不起……最终还不是得怪罪那些负责宵禁的秦吏?”

“你只看到了郑横一家,母死父瘫。”

“可负责宵禁的秦吏若是失职,就得被全队连坐。”

“若宵禁松弛,导致刺杀之事再起,甚至危及皇帝,届时可就不是哪一家、哪一姓需要申冤叫屈了!”

“而是天下大乱,九州浮沉!”

……

古代终究是古代。

涉及到始皇安危,秦吏怎敢有半点糊弄?

后世的丈夫可以为了妻子,先行冒险酒驾违章,即便不巧被抓住了……交警也必然会亲自驾车把病妻火速送到医院。

后续丈夫再拿着妻子的医疗证明去申报,就能取消酒驾惩罚。

然而。

大秦不一样。

具体的事例也不一样。

后世的治安非常之好。

眼下的大秦……

就连刺王杀驾都冒出来了。

秦吏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郑横的一面之词,任由后者前往医馆呢?

更何况郑横还没有验、传,又试图逃跑……

秦吏抓住郑横,理应下狱审问。

程序上并无问题。

“那这就是秦法的问题!”

子思齐认真的道:“皇帝的安危,自当加强护卫,而不是一味的通过宵禁之法,罔顾民情!”

“秦吏的职责连坐诸事,也是因为秦法惩罚过重,还有宵禁之法的过于严苛。”

“再者事发突然,为何就一定要核查验、传呢?就不能因情势放宽吗?”

……

子思齐非常天真的提出了因情势放宽。

他就是要以小见大。

只要许尚在宵禁之法上做出让步。

子思齐立马就可以顺势紧逼,迫使许尚在曲阜孔氏的定罪之事上,一让再让!

“子思齐,你所谓的因情势放宽,实乃人制,而非法制。”

许尚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子思齐的错误所在。

“什么叫因情势放宽?无非就是指望官吏的主观判断,究竟要不要高抬贵手。”

“可此口一开,必将导致宵禁之法迅速崩坏,同时滋生腐败。”

“也就是我放不放宽,全看你给的钱财够不够多。”

“此乃主观人制的最大坏处,没有一个清晰的标准,所有人都可以根据感觉办差,这怎么行呢?”

……

许尚严正的驳斥了所谓的人制。

或许眼下的秦法不够完美,总会有疏漏造成悲剧。

但……

因情势放宽的人制,就百分百不会造成悲剧嘛?

法律,从来就不是一个完美至极的万能良药。

而是我们人类不得已做出的秩序妥协。

我们没得选。

遂只能用不够完美的律法,以维持当前的时局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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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子思齐一时有些语塞。

因为他发现许尚根本不按照他的预想做出回应。

要么玩拉扯,要么直击问题本质。

实在是难缠的紧。

很快。

几名秦吏到来,并与郑横当面对峙清楚了那夜所发生的事情。

【郑横深夜出行逃跑在先,狡辩自己身份在后。】

【好在我等都是摸爬滚打之辈,经过好一番套话,方才搞清楚郑横的齐商身份。】

【而墨家子弟多为齐商出身,再结合前面诸事,我等理应对其动刑审问。】

【至于导致郑横母死父瘫,我等表示同情,但我们也是职责所在,还望诸卿明断!】

几名秦吏果然争辩自己都是按律办事。

可把郑横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鹖冠子也脱口大骂几个秦吏毫无人性可言。

子思齐还想再度发声……

许尚却转而道:“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秦吏所为,并无不妥,宵禁之法,也无需修正!”

子思齐愤慨:“那郑横的母亲就白死了?父亲也白瘫了?”

话音未落。

儒家众多贤人纷纷怒目而视。

鹖冠子的眼珠子更是恨不得喷出火来。

许尚轻叹:“很遗憾,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可以表示哀悼,也可以给予些许补偿,却唯独不能因为此事而修正宵禁之法。”

“若再有类似郑横之事的突发情况,既来不及完善验、传,又害怕自己的身份与叛逆有瓜葛,但对于病母总不能放任不管。”

“唯有一法……那就是直接背着病母去找医者,这样遇到秦吏以后,无论你有没有验、传,又是何身份,都是能够说得清的。”

“纵然秦吏依旧要详查,也总得让你把病母送到医馆再说。”

“故,此次事件因墨家叛逆刺君而起,秦廷颁布宵禁之令并无问题,几名秦吏依律办差,也没有问题。”

“后续民众当以此为戒,夜出时,需要手持验、传,明示自己有何事,去何地,找何人……并且遇秦吏不可擅动,动者,杀之不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