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张正和子思齐现在的脸色,都堪称得上是奇差无比。
他们儒家八派在辩经层面连输三阵。
这意味着局势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须知。
纵观当世,现在的儒家乃是九州第一经世显学。
结果仲良氏、毛亨、乐正氏在台上要么退让,要么落败。
他们的面子和里子一下全都堪忧了。
怎么办?
儒家遇此危局,究竟要如何力挽狂澜?
忽然。
一众百家名仕纷纷把下台的乐正氏给包围起来,毛亨自然也难逃被牵连的下场。
“乐正启,你真是输的好啊!输的太好了,甚得我心……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汝乃八派大儒,张口闭口都是至德至圣,结果行的却是窃取百家思想之举,并且还恬不知耻的冠以儒家之名!”
“是啊!你们儒家真是太不懂规矩了,都照你这么个搞法,以后岂非诸子百家的学说,全都成你儒家的了?”
“呵呵!依我看,你乐正启就是妥妥的外儒内墨,兼领道杂……说!你是不是还想像那个贱商吕不韦一样,搞出个杂家,尔后再宣布一字千金?”
“哼!吕不韦弄杂家也就算了,他的贱商身份,本就臭名远扬,什么狗屁杂家,不伦不类,可笑至极。你乐正启堂堂八派大儒,竟然效仿吕不韦之风范,可真是让我等笑掉了大牙!”
“还有你……毛亨!说,你的天人相应,为何跟墨家的天志明鬼那么像?难不成你也是外儒内墨,兼领道杂?”
大批的百家名仕纷纷把乐正启和毛亨给围了起来。
吕不韦的杂家,在诸子百家的圈子里早就是人人喊打的程度。
什么狗屁一字千金。
不过就是仰仗自身大秦文信侯的权势罢了。
不然。
吕氏春秋一经问世,就得被批斗的一无是处。
改一字可得千金贵。
在场的各位估计人人都能发财。
遂。
现在乐正氏和毛亨,明显就有些被打上了吕杂贱儒的标签。
尽管乐正氏和毛亨各种耐心辩解,也没什么卵用。
乐正氏表示很冤枉。
毛亨自认也很冤枉。
因为毛亨的天人相应学说,源自泰山封禅期间的一场疾风骤雨,尔后又以荀子的天人相分作为反面基础,遂得出了天人相应学说。
而毛亨乃是荀子的首徒。
徒弟用师傅的主张,反推出自己的学说,有问题吗?
其实是没问题的。
奈何。
众口铄金。
儒家与墨家、道家人宗都是大敌,现在局势发展至此,个人辩解只会显得苍白且无力。
同时。
今日份的辩经也有些进展不下去了。
子张正和子思齐也需要为自己的师弟、师侄处理后续麻烦。
漆雕氏号称侠儒,往人群中一站,还是颇具份量的。
仲良氏和公羊派自然也都得上前打圆场。
窗台下。
许尚等人还在称赞嬴政的大获全胜。
嬴政则赶忙谦让:都是夫子教的好。
惹得许尚哈哈大笑。
一间辩经宫室。
两方的处境截然不同。
一边是争吵、互喷、忧虑、愁苦。
一边是乐不可支,尽得欢喜。
只能说……
人与人之间。
差距辣么大!
小主,
“夫子。”
华阳太后询问道:“赵卿刚刚言及医术的进步,需要找到司法与民意的平衡,这……具体该怎么做呢?”
“哈哈,其实是不难的。”
许尚想了想,道:“不过这个话题我们可以后面再论,有无相生,生死相存,子思齐八成要用民意再次冲击司法,以图解救曲阜孔氏的家主孔鲋。到时候……我会把千古医患难题拎出来,一并分析透彻。”
许尚稍微卖了个关子。
华阳太后不由扶额,她现在真是迫切的需要解惑哇。
但夫子不急着说。
那她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待了。
下一刻。
屠雎感叹的道:“夫子您真的太强了,当儒家八派说出会以内圣为议题的时候,您就已经想到了最后……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着实是专克儒家至德、至圣的利剑!”
屠雎肩挑纵横家的传承,他在百家学识方面的积累,也是十分有底蕴的。
可他顶多只能做到见招拆招。
不像许尚……
从一开始便全然堪破了结局。
这份境界功力,着实让人望尘莫及。
“大争不争,大爱无情,大伪似真,大奸似忠……”
许尚淡然的道:“世间以天地而分,阴阳相生,善恶相成。”
“我大秦用最凌厉的方式,结束了乱世,堪称罪在当代,功在千秋,铸造一统,这就是典型的大争不争。”
“然而儒家却只知一味的强求有,断绝无,强求善,断绝恶。”
“殊不知这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处于变化状态……”
“有与无,善与恶,从来就不是绝对的。”
“至善杀起人来,本质上与至恶是一样的,只不过披上了一层仁德的外衣罢了。”
……
许尚本能的想起了和珅与纪晓岚的经典赈灾对话。
灾民还能算是人吗?
行将就木的人,那就已经不是人了。
很无情。
也很现实。
“再给你们举个例子吧。”
许尚饶有兴致的侧首道:“小儒生,你来说说,在赈灾发粮的时候,如何防止那些富户派人来浑水摸鱼?”
扶苏瞬间挺直身躯:“这个……夫子,我得想想……”
扶苏最怕的就是临时突击检查性提问。
尤其涉及的还是经世实用的问题。
他在典籍上没有看到过,就很难快速回答的上来。
许尚笑笑:“答案很简单,在赈灾的粮食中掺沙,亦或者掺土都行,且必须当场吃完。因为只有让那些富户难以下咽,才能真正惠及底层的灾民。”
扶苏:“……”
嬴政:“……”
华阳太后:“……”
另外,许尚还想起了后世的一个经典案例。
为什么廉租房不能有独立卫生间。
普罗大众不配?
答案是有了独立卫生间,廉租房就跟商品房没了区别,最后就会导致落不到真正需要的民众手中。
综上。
现实之中,我辈行事往往需要辩证性的看待善恶。
若是片面性的强求至善。
往往结果便会导向截然相反的至恶。
这时。
远处的子思齐终于抽出身来,他掸了掸自己的布衣拂袖,尔后他抬步径直朝着许尚走来。
很快。
两人近距离目光相交,针尖对麦芒的气氛开始充斥四周。
子思齐率先道:“我不是乐正师弟,也非毛亨师侄,希望下一场烦请阁下亲自登台,就由你我……定论民意与司法之辩!”
曲阜孔氏,他子思齐是救定了!
许尚目光如炬:“行,那就如你所愿!”
子思齐:“(╬??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