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日落,船队终于赶到西贡。
虽然听过几次报告,但当真正见到这座木制村寨时,朱常瀛还是被小小震撼了一下。
所谓的木栅栏实则有近两米半高,原木一个挨着一个,顶部被削尖,俨然为一堵城墙。四角有望楼,几乎可以将了望手整个身形遮掩,正门牌楼上也可以驻防,内部有楼梯可以拾阶而上。
两艘补给船的到来,令寨子陷入狂欢,而当发现下船的高大年轻人时,寨子里则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男女老幼都跑过来一睹王者风采。
朱常瀛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认出来的,天气虽然不是特别热,但他穿的还是极为清凉,也没什么特殊标记。
这些人真的不容易,万里迢迢,背井离乡,被丢在这种不毛之地开拓。
寨子不远处就有十几座坟丘,木制的碑文,上面写着清晰汉字。
朱常瀛一路走一路热烈交谈,把跪的人拉起来,对哭的人安慰几句,遇到孩童,便发放几块蔗糖,有襁褓里的,还要抱过来亲几口。
这一套业务他已经很娴熟了,但从来乐此不疲,没有一次厌烦过。
某些方面,朱常瀛还是很保守的,一面鄙视着四书五经,一面却按着历代贤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寨子里的建筑,也都是用的木材。
这片地域太过平坦,以至于山都看不见一处,一块正经的石头也难以找到。
3月份正是旱季,竹架子上晾晒着密密麻麻的淡水鱼,个头很大,看样子1米大小很寻常,需要切割为一段一段的来晾晒。
为了节省空间,房屋建造的极为密集,独立的小院就不要想了,夫妻办事隔壁都能听的清楚。不过出了海的,这些小节也无人在意。
令朱常瀛意外的,紧挨着商行办公所竟然有一座知行学堂。
西贡寨的主事是一位年二十五六的汉子,操着山东口音,性子很直。
“殿下,帮忙请个正经先生吧,俺们自己出钱。”
朱常瀛鼻头微酸,忍住!
沈兴就瞪眼,“马渊你疯了吧,怎么同殿下说话呢,还有没有规矩!”
朱常瀛摆了摆手,笑问,“没有先生,你弄个学堂,谁来上课?”
马渊略带尴尬的说,“几个账房谁有空谁上啊,俺有时候也上去讲讲。不过这帮小崽子忒也顽皮,只爱听俺讲故事。俺就吓他们,一定不能去河边,有水鬼!”
“......”
朱常瀛脸色一黑,这货做先生确实误人子弟,不过话说回来,吓唬一下也好,这河里鳄鱼忒多了些。
“嗯嗯,你的想法孤知道了,会酌情考虑的。”
说话间,几人便进入商行办公所,联排四间房,一间办公,三间睡觉,存储货物的吊脚仓库就在办公所之后,米仓两座货仓一座。
悬空吊脚仓库也算是我大明朝的一大特色,在南洋更加实用。
库房悬空一米,四脚立柱正中套着弧形磁桶,磁桶表面光滑,形如花瓶。如此下来,老鼠是爬不上去的,急死它们。
这种办法其他国家玩不起,吃饭还没有碗呢。
端看这些设施,就知道负责人是用了心的。
寒暄过后,沈兴带来的几位账房便同驻地账房对账去了,拉来多少东西要运走多少东西,都要核算的清清楚楚,一座能够正常运转的据点也不是那么好经营的,需要一个体系的支撑。
朱常瀛不管这些,只抓住马渊问话。
“来,说一说此地局势。”
马渊从书架上拿过一本笔记,打开之后翻看数页,而后交给朱常瀛。
“殿下,真腊是越发不堪了,简直堪比唐末群雄割据,不,比那时还要乱。
自7年前其国王被废,立新王索里约波,自称巴隆·拉嘉四世。这人就是个废物,完全唯暹罗马首是瞻,予取予求。
据我所知,真腊国的僧侣被强行掳走近7千人,而僧侣在真腊就像我大明的士子一般,为一国之基石。这就导致各地土酋寺庙不满,纷纷自立,除京畿闾安以外,几乎无人认可巴隆国王。
南圻也是一样,就现在而言,南圻有城邦四座,皆自立为王,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波尼·诺姆登就是其中之一,其城曰‘古芝’,在同奈河中游,水路距离西贡约有50里,我们这块地皮就是从他手中买下来的。
此人年约30,怎么说呢,这人志大才疏,又极其荒淫好色。
臣每季都要前往古芝同王公贵族易货,有次入宫,这位大王竟令士兵同侍女于宫殿交媾竞赛,文武大臣围观,且还开盘设赌,以长短论输赢。
此人也极为贪婪,按原本之协议,这块地皮买下来之后,我方无需承担任何赋税,但波尼反复无常,其臣属也索贿无度,实在是令人生厌。”
朱常瀛眉头挑了挑。
“也就是说他明知你隶属我大明,却仍旧态度倨傲,不以礼相待?”
马渊神色一滞,急忙摇头。
“倒也不是,古芝地处偏远,少同外间交流,依臣来看,就是真的愚昧无知,盲目自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