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是如何穷凶极恶之徒,竟连国内都不敢呆了,要到藩国来刷洗出身……”
庄将军自己虽然也是在国内存身不得的,但他认为这主要还怪庄,他自己实在是逼不得已,因此对于长崎的其余华商,他是很有些戒惧的。黄师爷也认为,长崎是个好去处,但又不那么好,因为那是十八芝的地头,己方携巨款去长崎安家,有被黑吃黑的危险,或许可以换个地方,去高丽两大汉人道,又或者去琉球的那霸,“琉球虽小,却也是独立藩国,用了我等汉人衣冠,那霸一带也是繁华,百姓衣冠又比长崎一代所谓的月代头要悦目一些。”
为何去北而不去南呢?主要是南洋如今也是买活军的地盘,当地的华人已经被盘过一遍了,要再加入有困难,而北面这里,根据买活军的‘小冰河期’理论,未来数十年内,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发展,至少目前不是买活军战略的重点——其实就连朝廷,都是仰仗着这一点继续苟活呢,更何况庄将军一行人呢?因此,方针很快便定下来了:寻机卖船,去东瀛列岛,不论是那霸还是长崎,找一座城市栖身下来,稳守富家翁这底线,等候时机,若是时势到了,取下海岛,以岛主身份再投靠买活军,岂不风光?
不仅仅是庄将军,便连心腹众人,也都认为这是死中求活之举——不远扬海外,他们也根本无法接回陷在买地的亲人,在庄裹挟卷款之后,将军府实际上已经明确分裂为两个阵营,所有没被裹挟而去的从人,可想而知在构陷中都会成为将军的帮凶。
这些心腹,他们是不敢去买地接人的,生怕被钓鱼了,而跟庄去买地的扈从近百,被裹挟去而有强烈回归意愿的,大概是十七八人左右,她们也不敢反口指证庄——从信中可知,庄开了个服装厂,把她们都收留在其中做工,其实也等于是进行严密监视,便连寄信收信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被同事们发觉了。
便是要辞工出来呢,说实话,年岁上去了也不敢一个人孤身找回家来,实在是行不得路,双方通信又是非常不便,总之,如今的情况肯定是无法接人的,只能等去海外立足稳定之后,再设法联系她们了。
把其中种种利弊,都分析清楚之后,大家的决心也就都立起来了,首先第一步就是凑够给庄将军恩主,兵部王尚书的孝敬,庄将军变卖田产,黄师爷也友情赞助了一百两,凑够两千两银子,黄师爷亲自上京,请王尚书管家花天酒地了数日,便得了准话,去隆长寺刻书坊附近的书画铺子里,花两千两银子买了一张唐寅的画,送入王尚书府中请他品鉴——
这件事就这么办成了,至于王尚书品鉴完了以后,用什么价格把它卖出去,是否卖回原铺子,这书画是不是真的,这不是他关心的事情,反正,王尚书雅好书画这是光明正大的雅癖,便收门生孝敬的一一卷书画,便被锦衣卫知道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两千两银子,若是从前远远不够,但这些年来,‘环买’地区的官职,远不如从前那样吃香了,尤其是水师将军,随时都有丢官去职,甚至是被问罪的压力,如今竟也给他们办下来了,庄将军虽然历经了小妾出逃的丑闻,但最后竟还升官晋职,当即就收到了苏松水师任上同僚、下属们的贺礼,小小回血了三百多四百两银子。
来到羊城这里,点算库存时,又笑纳了上一任将军的少许馈赠——他也就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没有狠狠盘点军库了。虽然按理说这是短视之举,因为交账压力将会来到他这里,但反正如果一切顺利,庄将军也就用不着交账了,是以他没有丝毫的思想负担,十分爽快,还被盛赞了一番,很快就坐稳了水师将军之位。
说来,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他这里刚刚是坐稳了位置,就迎来买地出兵广北的消息——这岂不是正中庄将军的下怀?若是无事,盘点水师船只也罢了,过问民船就有弄权之嫌,也会受到总督府的警告,但如今可谓是天赐良机,不但总督疟疾犯了,眼看要不好,又迎来了战事,有了现成的借口,这里刚把民船盘点了一番,心里有了些数,就又传来了长须仙老在羊城的消息,而且,眼见的此事已经引起了船东的恐慌,为怕买军入寇,甚至是愿意积极献船,协防羊城!
天下还有这样心想事成的好事儿吗?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也难怪庄将军的嘴都要笑烂了,众人欢庆了一番,这才逐渐冷静下来,庄将军虽无经济头脑,但行军布阵多年,遇事还是有主见的,此时便沉稳吩咐黄师爷道,“夫子,今日首先便要确定两件事!”
“第一,我等弟兄能吃下多大的船队,十八芝那里又要多少,我们自己带走多少,这一点先要算清楚了,收纳民船要有个限度,若是多了,于我等大计反而是个妨碍。”
这是有道理的,众人也都是点头,毕竟,庄将军的心腹班底总有极限,真要来两百艘民船组成的大船队,十八芝吃不下去不说,他们也不可能强行把船只递交过去吧,还是要以心腹班底能掌握的船只为限才好。
“第一,就更是重中之重了,”庄将军敲了敲桌子,强调道,“要立刻派出人手,掌握长须仙老的所在,随后卖力把这个消息往外鼓吹——既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长须仙老就在城内,买活军要打过来了,又不能让他被旁人抓到,直接递交给买活军——消息必须送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买活军要找的人在羊城港里。”
“这羊城港,买活军是不想打也得打,不想来啊——也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