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 供应链吃紧(1 / 2)

买活 御井烹香 2184 字 2个月前

“白羽活鸡972只入账!给你收条一会去财务结钱!”

此起彼伏的鸡叫声、翅膀拍打声,混合着大量鸡屎蒸腾而出的臭气,拔毛、放血时的腥臊气,远处开水房的蒸汽,还有五月中旬大热的天气,让屠宰厂卸货区成为了一处沸腾的地狱,所有人都在顺着脖根往下不断的淌汗,双层棉纱口罩被汗水淌湿了,但也没人把它取下——戴着还能挡挡味道,脱下是真的呼吸不了了。屠宰厂收货员戴着时新的护目镜,龙飞凤舞地写好收条,掏出小章来盖了一下,“给,快去吧!来人送货!”

“来了!”

铁笼子被打开了,长棍子早备好了,屠宰工学徒们训练有素地抓过捆扎好的活鸡,提起它们双腿中的绑绳,穿过长棍,二十只鸡形成一挑,两个人一前一后,挑着长棍,飞快地往屠宰区走去,一千只鸡,十个人来运来回也就是几趟的功夫。等到最后一挑活鸡被运进来,第一根棍子上的鸡已经在放血了:鲜血顺着鸡头流淌在地上的大马口铁盆里,屠宰工手里抓着布袋,正来回走着,不断往盆里撒盐。

“这盆好了!”

又一个浅盆被端来了,这盆鸡血拿到一边去,挑走了里头偶见的鸡毛。杂工们端着盆子走向车间一角,那里有很多木架,罩着纱笼,叠放着浅盆:鸡血是专门在这里放置的,等到完全凝固之后,会立刻送到市场上去,成为百姓餐桌的一部分。

屠宰厂一般都是半夜开工,赶早市供货,但是,因为最近要开运动大会的关系,现在虽然已经近午了,屠宰工还在忙着宰杀——现在的云县,有多少鸡就能卖多少,压根没有过不了夜的迟疑,今天的鸡,绝对在当日就会落入食客的肚子里,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送去开水房!”

长棍又被挑起来了,屠宰工用胳膊擦着淌下的汗水,又走向下一根长棍,“盆来接血——他【哔】的,老子手都杀到脱力了!”

“忍着点吧,这个月发双薪呢!”

“不发双薪谁这么苦干?老子学校都没得去上!”

“这个月谁有空去学校?专门学校的学生都要来各处帮忙的!不然活真干不完!锅炉房烧锅炉那几个,都是机械专门学校的学生!”

“那是,听说还有去修路的——路要坏了,煤运不进来,鸡运不进来那就完蛋!”

隐约的议论声,激起了开水房里开水的涟漪,脱毛工手里拿着镊子,却是连说话的余裕都没有了,他们是最忙的,死鸡送进来,从棍子上滑落,倒在池子里,积攒够了二三十只,拉下扳手,便是滚烫的开水浇下,工人拿着长棍当筷子在里头翻搅,确保所有鸡都被烫去大部分羽毛,之后再拉开阀门放水,热水裹挟着羽毛往下流去,羽毛全都被筛子挡住了——这里要有一个专门的人来整理这些羽毛,因为鸡毛也是很有用的:毛掸子,做毽子,做衣服、做纸。乡间还专门有用糖换鸡毛的,总之,屠宰厂收集禽类羽毛大量出售,而且他们的顾客很多。

水放干之后,小组长就来拿鸡,一人一只,撂在光滑的马口铁桌上——木桌上钉了一张马口铁的板子,用来当作业桌是很好的,工人们立刻开始眼疾手快地把剩下的残毛拔去,他们的动作是很快的,一手戴着手套,用来按住鸡,另一手拿着镊子,大概两三分钟就能拔掉鸡毛,把光鸡重新串在一起。“去剖肚子吧!”

分解车间就在下一个房间,屠宰厂是一个长套院,每个厂房都建筑得特别高大,开很大的窗户,否则味道是真的散不去,分解车间里就是木案板了,随处可见大盆,屠宰工面前的长案板上剁着大小不一的刀具,既然是鸡,那这把刀不用很大,用来剁猪骨头的厚背斩骨刀还剁在那里,一把轻轻的小刀就可以了。屠宰工先开膛,把膛里的一切全都划拉到盆子里,一股新鲜的血腥气和排泄物的味道顿时传了过来,灼热的天气里很熏人,大家都用嘴呼吸。

“满了,清洗工送去吧!”

屠宰工还是以男人居多,清洗的小工就有女工了,在这么热气蒸腾的车间里,屠夫很多都是光着身子,女人们也只穿着背心,有些穿得多的,是最近聘来的临时工,多是刚到云县落脚,才考过扫盲班的外地流民女人,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天气如此,工作环境如此,穿得少是必然的选择,脱毛车间是最热的,冬天穿短袖的都有,夏天恨不得把皮都扒了。分解车间这里,不论穿着,大家都热得浑身通红,汗如雨下。

清洗工们会稍微好一些,因为能接触冷水,她们用的水冬天会兑一点热水,如此不冰手,夏天就完全用冷水了,她们端着一盆盆的鸡杂,进行粗略的清洗——去掉排泄物,把内脏分类。粗盐一包包地堆在墙角,随时有人舀一大勺来,加在盆子里,随后和搓衣服一样搓着满盆的肠子。

也只有买地会这样奢侈地使用粗盐,这些粗盐是海边第一道刚晒的,还有很多杂质,尝起来很苦,屠宰厂根本没人偷它们,因为在本地完全卖不上价,买地的百姓不吃粗盐也不用这种苦盐腌菜,而他们还没有接受用粗盐来做清洁剂,所以,只有买地的市场会大量地卖鸡杂——一般人家很多时候杀鸡都不吃鸡杂,主要是没钱洗内脏,盐也好,面粉也好,都比鸡杂贵重得多。

买地这里盐便宜了之后,人们对内脏的食用热情因此大增,鸡杂鸡血粉丝汤是新发展出来的知名小吃,售价低廉又带荤,很受到百姓们的欢迎。这也是辣味小吃在福建道最流行的一种做法,因为辣味可以有效地掩盖鸡内脏的腥臊气。

一盆盆的内脏粗洗完了,粘液大致洗掉,就算是完事儿,更细致的清洗就交给买家,这时候光鸡也斩好了,有分门别类,按鸡架、鸡胸、鸡腿、鸡爪、鸡翅出售的,也有一只只的光鸡堆在一起的,这时候板车就派上用场了,杂工又出现了,他们吃力地端着一盆盆的肉,搬上板车,推到门市部——门市部外头早排起长龙了。售货员声嘶力竭地喊着,“都带好凭证,排好队一个个来!你是哪家的伙计!”

“‘财源广’家的——我家肉饼蒸蛋、鸡汤炖盅都有名!”

两个伙计顾盼自豪,其中一人抱着账册来了,给售货员看了一眼——账册后头还有税务所的盖章,“上个月我们买了六百只鸡、三百斤排骨,梅肉六百斤!”

这生意是做得好,收货员算得也快,“一天二十只鸡、十斤排骨、杂肉二十斤,这个月有大会配额翻倍,要买多少?顶格买?”

“当然顶格!”就算自家用不了也可以倒卖给别家呀。

“好!”

二十只光鸡上秤,排骨、梅肉、五花肉都上称了,这边上秤那边算钱,很快伙计带来的两个大背篓就装满了,两人背后都扎了一方油布做兜子,就是怕血水到处乱滴,背上背篓,吃力地走出屠宰厂,马车已经哒哒地跑过来了。“进城?”

“进的!”